警车在夜里平稳地开着,轮胎压过路面的小石子,发出沙沙的轻响。江晚靠在车门边,手腕被冰冷的手铐固定在金属扶手上,寒意顺着皮肤一点点往上爬。她没动,只是微微偏头,看向对面坐着的沈倾寒。
沈倾寒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指节发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车厢里的灯是冷白色的,照得人脸色有些发青。前排两个警员坐在那里,时不时通过后视镜扫她们一眼。空气里混着消毒水和旧皮椅的味道,有点闷。
江晚轻轻抬手,借着整理衣领的动作,指尖一挑——一颗米粒大小的胶囊从她锁骨下方的皮下小囊里滑出,贴着皮肤滚进掌心。她不动声色地把胶囊藏进嘴里,用舌尖压住。
就在这时,车子猛地颠簸了一下。江晚顺势咳嗽两声,身体前倾,嘴唇不小心擦过了沈倾寒的嘴角。那颗胶囊悄然滑入对方口中,沈倾寒喉头一动,已经咽了下去。
药不会马上起效,但足够撑到接下来的问话。
警局大厅灯火通明,地面亮得反光。她们被带进一间灰墙房间,桌椅都固定在地上,四面无窗。角落站着一名戴银边眼镜的医生,手里拿着电子板,神情冷静。
“姓名。”警员例行公事地问。
沈倾寒低着头,没说话,呼吸变得又浅又急。
“她叫沈倾寒。”江晚替她答,“她现在状态不太好,需要专业评估。”
医生走近一步,打开记录界面:“我们按流程来,先做基础心理筛查。”
话音刚落,沈倾寒突然抱住头,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她的瞳孔开始涣散,嘴唇微张,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针管……换药了……蓝色的……她在换药……”
医生皱眉,抬手示意警员暂停。
“你能看到我吗?”他放慢语速,“你现在在警局,很安全。”
沈倾寒猛地抬头,眼尾泛红,死死盯着他:“你们也是她的人?别碰我!上次注射后我死了三天才醒!”
她的声音尖锐撕裂,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撕开。警员下意识退了半步。
江晚立刻上前,挡在中间,语气急切:“她有三年精神病史,一直吃抗幻觉药,最近逃亡中断治疗,症状加重。这是急性应激反应,不是装的。”
医生盯着她:“你们有正规医院的诊断证明吗?”
“有。”江晚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市精神卫生中心盖章的鉴定书,注明她是高危患者,必须持续监护。”
医生接过仔细查看。纸上清楚写着“急性应激性精神病”“被害妄想倾向”“记忆闪回频繁发作”等字样,还有编号和电子签章。
“这种情况,按规定要留观24小时。”他说。
“可以。”江晚点头,“但我作为直系亲属,申请带她去指定医院住院治疗。我签责任书,全程负责。”
医生犹豫了一下:“如果途中出现自伤或伤人行为,责任由你承担。”
“我明白。”江晚语气坚定,“但如果强行羁押导致病情恶化,引发舆论关注,对你们也不利。”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警员互相看了一眼。
医生最终在电子板上点了确认:“同意暂不立案,移交医疗系统处理。你们必须在一个小时内抵达市三院精神科报到,并接受后续监管。”
江晚接过文件,轻轻扶住沈倾寒的肩膀。后者还在发抖,嘴里不断重复:“别打针……别打针……”
她们被带出房间,穿过长长的走廊。江晚走得稳,手始终搭在沈倾寒肩上,像是支撑,也像是传递信号。
走出警局大门,夜风吹在脸上。远处路灯连成一条线,街上车辆稀少。
江晚扶着沈倾寒上了路边一辆普通出租车。车门关上的瞬间,沈倾寒的身体忽然松了下来。
她抬手,猛地扯开病号服领口,布料撕裂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格外刺耳。她低头看了眼腕表,声音冷静得不像刚才那个崩溃的人:“药效两小时,现在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江晚没说话,只是从后视镜看了看街口。确认没人跟踪后,她伸手探向沈倾寒颈侧,轻轻一拉,取出一条薄如纸片的束缚带。
“演得不错。”她说。
“你递药的手法也稳。”沈倾寒冷笑,“差点连我都信了。”
车内安静下来。江晚靠在座椅上闭了会儿眼。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她没去碰。
“他们以为送我们去医院就结束了。”她睁开眼,“可我们根本不会去三院。”
“当然不会。”沈倾寒从座位夹层摸出一部备用手机,屏幕亮起,“我刚收到信号源定位,化工厂核心区的冷却系统还在运行。陆曼不敢彻底关闭,她怕反应堆失控。”
江晚点头:“她想拖时间,等风头过去,再把那份报告定性为伪造。”
“那就让她等不了。”沈倾寒滑动屏幕,“我知道怎么重启数据上传通道,但得靠近主控节点。”
“我们得回去。”江晚说。
“不是我们。”沈倾寒看着她,“是你。我现在这副样子进不去,得先甩掉监控。”
江晚想了想:“城西有个废弃诊所,以前是地下诊所,现在没人管。你先去那儿等我,我把东西送出去就来找你。”
“你不该一个人去。”沈倾寒声音低了些。
“我没得选。”江晚看着她,“U盘在我身上,只有我能触发传输协议。”
出租车驶过一个路口,红灯亮起。江晚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等我。”
绿灯亮,车子继续前行。
沈倾寒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流动的光影。手指慢慢收紧,指甲在掌心留下浅浅的印子。
车子拐进一条窄巷,停在一栋破旧楼前。江晚推门下车,回头看了她一眼。
沈倾寒抬手,把病号服彻底撕下,露出里面的紧身作战衣。她活动了下肩膀,呼吸平稳,眼神清明。
“两小时。”她低声说,“够你把火,烧回她家门口。”
江晚没再说话,转身走进巷子深处。
沈倾寒坐在车里,没有立刻下车。她盯着前方空荡的街道,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调出一段加密频率。
信号稳定,距离一千二百米。
她按下发送键,一条空白数据包悄然发出,目标直指化工厂地下三层的备用终端。
车窗外,一只流浪猫窜过路面,尾巴扫过积水。
沈倾寒推开车门,身影融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