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刚碰到车门把手,沈倾寒的身体突然一沉。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砸在碎石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黑色风衣的下摆扬起一层灰,左腕上的绷带瞬间被鲜血浸透,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落下,在地面留下几个暗红的斑点。
“沈倾寒!”江晚猛地转身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沈倾寒仰着脸,瞳孔剧烈颤抖,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狠狠撕扯着神经。她的嘴唇发白,呼吸又急又乱,锁骨处那朵血色的双生花图腾正疯狂扭曲,仿佛皮肤底下有东西在爬行。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江晚心头一紧——不是累,是血契反噬。
契约正在排斥她。
没有时间多想,江晚抬手就用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涌出的瞬间,她捏住沈倾寒的下巴,把伤口按到对方唇边。
“我在。”她声音很轻,却坚定得不容拒绝,“契约不会丢下你。”
沈倾寒猛地呛了一下,喉咙里滚出一声低低的呜咽。那朵图腾忽然停止扭动,紧接着裂开一道细缝,像封印被强行撕开。两只半透明的蝶影从伤口飞出,一只直冲江晚肩头,钻进她的皮肤;另一只则没入沈倾寒的右眼,她的眼瞳瞬间泛起一丝猩红微光。
她的呼吸终于慢慢平稳下来。
江晚扶着她靠在油罐边,手指迅速探向颈侧——脉搏还在,但跳得极快。她撕下衣服衣角想包扎手腕,可血还是不停地往外渗,好像血管里有什么在推着它流。
远处山坡上,一点红光悄然亮起。
江晚几乎是本能地将沈倾寒往身后一拉,同时翻身滚向旁边的废弃管道。就在她离开原地的一秒后,子弹擦过刚才的位置,击中身后的铁架,火星四溅。
是狙击手。
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快速扫视四周。五辆报废油罐车呈弧形排列,中间是一片空地,正是最容易被伏击的地方。而她刚才站的位置毫无遮挡,显然对方早就盯准了这里。
是谁?
秦川的人?还是陆曼埋下的暗棋?
她低头看沈倾寒,对方靠着油罐坐着,右手死死压住锁骨,指节发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但眼神已经清醒了些。那只血蝶在她眼里缓缓扇动翅膀,像某种预警系统正在运转。
第二枪来了。
江晚一把抓起沈倾寒的胳膊搭上自己肩膀,硬生生将她扛了起来。两人加起来的重量让她脚步一沉,但她咬牙往前冲,借着油罐之间的缝隙横向移动。夜风刮得脸生疼,远处铁架在黑暗中投下交错的影子。
子弹再次袭来时,从江晚肩头飞出的那只血蝶忽然加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叮”一声脆响。
子弹竟被撞偏方向,打在地上弹跳出去。
江晚脚下一晃,差点摔倒。她没想到这小东西真能挡子弹。
她赶紧把沈倾寒塞进两辆油罐车之间的狭窄夹缝,顺手抽出袖口的电击器握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还能走吗?”她低声问。
沈倾寒靠在铁皮上,喘了几口气,终于挤出一个字:“能。”
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江晚盯着远处山坡,那里一片寂静,连草都没动一下。但她知道人就在那儿——刚才那一枪太准了,不是试探,是要命的杀招。
她摸出干扰器,按下开关。信号屏蔽开启的瞬间,对讲机残频里传来一句断断续续的话:“目标未清除……继续监视。”
不是秦川亲自下令,但一定是他的人。
她想起三天前码头交易时,秦川看着沈倾寒的眼神——那种藏不住的忌惮,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当时她以为只是旧怨作祟,现在才明白,那是猎人看猎物的眼神。
她低估了他对沈倾寒的恐惧。
也高估了所谓的“合作”。
江晚把干扰器收好,从腰后抽出一把战术匕首,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她蹲下身,用刀尖在地上划了三道短痕——意思是三分钟内必须撤离。
沈倾寒看着她的动作,忽然伸手抓住她还在流血的手腕。
江晚一怔。
“别再割了。”沈倾寒声音很轻,却带着执拗,“血给太多,你会晕。”
江晚没说话,只是反手用刀在掌心轻轻一划,让新的血珠滴进沈倾寒嘴里。
契约不能断。
只要她活着,就不能断。
沈倾寒闭了闭眼,没再阻止。那只血蝶在她眼中微微颤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江晚重新环顾四周。油罐区西侧有条地下排水沟,入口被锈迹斑斑的铁栅栏盖着,勉强能容一个人通过。如果能进去,至少能避开远程攻击。
她刚要起身,沈倾寒突然拽住她的衣角。
江晚回头。
“东南角,第三个通风管。”沈倾寒压低声音,“有人在调整呼吸……憋气太久,不像正常状态。”
江晚立刻明白了——敌人换了位置,准备绕后偷袭。
她冷笑一声,把电击珠打到左手,右手握紧匕首。她不会等他们围上来。
她要先动手。
江晚猫着腰贴着油罐边缘前进,每一步都踩在碎石最少的地方。风吹来化工厂残留的刺鼻气味。她数着步子,七步后停下,猛地转身,将匕首掷出。
刀锋破空,精准卡进通风管接缝。
里面传来一声闷哼。
几乎同一刻,山坡上的红点再次亮起。
江晚没有回头,而是扑向最近的掩体。血蝶又一次迎着子弹飞出,撞击声响起的同时,她已翻滚到混凝土墩后,抄起沈倾寒藏在夹层里的微型冲锋枪。
枪管刚露头,对面狙击手就变了阵型。
江晚屏住呼吸,盯着瞄准镜里那点微光的移动轨迹。她在等——等对方换弹,等风吹乱视线,等那一瞬的破绽。
沈倾寒靠在掩体后,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仍死死按住锁骨。她能感觉到那只血蝶在体内游走,像一根烧红的针,沿着神经来回穿刺。痛感不来自身体,而是更深的地方——像是灵魂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但她不能倒。
她抬头看向江晚的背影。那人伏在混凝土墩后,侧脸被远处火光照亮,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风吹起她的黑发,露出耳后那道淡淡的疤——前世被王浩掐住脖子时留下的。
江晚动了。
她猛地探身,连开三枪,全部打在狙击枪上方的岩石边缘。碎石轰然崩落的瞬间,她已跃起,朝着排水沟入口冲去。
沈倾寒咬牙站起来,踉跄着跟上。
最后一米时,江晚回头看她一眼,伸出手。
沈倾寒抓住那只还在流血的手,被她一把拽进漆黑的沟道。
污水没过脚踝,恶臭扑鼻。江晚打开头灯,光束扫过湿滑的墙壁,照见几处新鲜的鞋印。
“他们知道我们会来这里。”江晚低声说。
沈倾寒靠着墙喘息,声音沙哑:“所以……这才是真正的陷阱。”
江晚没说话,只是把枪递给她,然后撕下最后一块布条,缠住手腕。
头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