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贴着地面缓缓流动,像一层轻纱在地砖上爬行。江晚收回插在黑色插槽里的手指,指尖沾了些焦黑的粉末,她没擦,只是低头看了眼掌心,然后转向屏幕主界面。
屏幕上那朵双生花正一开一合,节奏很慢,像是跟着心跳在呼吸。沈倾寒蹲在她身边,呼吸几乎听不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朵花的每一次颤动。
“不是普通加密。”江晚低声说,“它……在观察我们。”
沈倾寒点头:“是姐姐留下的活体验证系统。必须同时满足两个条件——摩尔斯电码和俄语口令,才能解锁。差一点点都不行。”
江晚没说话,伸手把发报机拉到面前。金属按键冰凉,边角有些磨损,但按下去手感依然清晰。她试了试按键的回弹力,抬头看向沈倾寒:“你还记得那段旋律吗?”
沈倾寒闭了闭眼,几秒后睁开:“《致爱丽丝》前四小节,对应的是‘t-R-U-t-h’。姐姐说过,真相不该被藏起来,但也别让人轻易拿走。”
江晚的手指轻轻落在键帽上,敲了一下,“嗒”的一声清脆响起。屏幕上的花瓣微微抖了下。
“准备好了吗?”她问。
沈倾寒深吸一口气,左手按住锁骨处,那里有个图腾正在微微发热。“开始吧。”
江晚开始敲击。
短、长、短……节奏平稳,像心跳,也像多年前那个深夜,她们躲在地下室用自制电台联络时的暗号。每一个音符都精准无比,不多一秒,不少一秒。
与此同时,沈倾寒开口了。
低沉的俄语从她唇间流出,声音不大,却在空荡的控制室里格外清晰,像某种古老的仪式被重新唤醒。
“ncтnha тeчeт в kpoвn……”
【真理在血中流淌。】
江晚右手持续敲击,左手悬在触控板上方,随时准备切入数据流。她的手腕布条已经被汗水浸透,血顺着指缝渗出,在发报机侧面留下一道暗红痕迹。但她没有停下。
最后一个摩尔斯信号落下,几乎在同一瞬间,沈倾寒念出最后一个音节。
屏幕猛地一震!
双生花骤然绽放,花瓣一片片剥落,化作无数数据碎片向四周飞散。紧接着,黑屏裂开,一串串文件夹如瀑布般滚落下来,标题接连闪现:
“神经毒素注射日志”
“极光计划人体实验记录”
“陆曼与灰烬会资金往来”
“沈清死亡现场伪造报告”
视频缩略图跳了出来——画面里,一群穿白大褂的人围着手术台,镜头晃动,能看见台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脸色苍白,胸口还有微弱起伏。下一帧切换成监控视角,陆曼亲手将一支药剂注入静脉,神情平静得仿佛在倒一杯咖啡。
江晚的手僵在半空。
她认得那张脸。那是沈清,沈倾寒的亲姐姐,也是第一个被彻底抹去的人。
沈倾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别点开那些视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里面有精神诱导程序,一旦播放,就会激活残留的神经信号——她在等有人看。”
江晚慢慢收回手,额角渗出冷汗。她知道沈倾寒说得对。这些文件不只是证据,更是陷阱。每一帧画面都可能藏着原始实验的数据残影,足以让人陷入幻觉,甚至被操控意识。
“自动归档。”她迅速调出后台协议,设置隔离区,“所有文件进入加密沙箱,禁止预览,只允许提取文字信息。”
系统响应,滚动的画面逐渐被灰色遮罩覆盖,只剩下文字继续加载。
沈倾寒靠在椅子边缘,喘了口气。她左眼瞳孔深处,那只血蝶轻轻振翅,似乎在扫描涌入的数据流。几秒后,她忽然开口:“找到了。”
江晚立刻望向她。
“‘极光计划’的核心指令源,不在沈氏总部,也不在实验室。”沈倾寒的声音冷静下来,“而在反应堆底层——有一个独立服务器集群,一直伪装成冷却系统日志运行。真正的控制端口,需要生物密钥才能接入。”
“谁的生物密钥?”
“我父亲的指纹、虹膜,还有……我的脑波频率。”
江晚眼神一紧。
这意味着,整个系统是为沈倾寒量身打造的牢笼。他们不仅要她活着,还要她清醒地参与其中——用她的痛苦作为能源,驱动整个实验网络。
“现在怎么办?”她问。
沈倾寒没马上回答。她抬手解开衣领扣子,露出锁骨处的图腾。那朵双生花此刻正剧烈闪烁,颜色由暗红转为深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我能切断它的远程连接,但必须亲自去底层服务器区。”她说,“而且,只能维持三分钟断联窗口。超过时间,自毁程序就会启动,所有数据都会永久销毁。”
江晚沉默了几秒,伸手拔下终端旁的一根备用电池线,熟练地拆开外皮,露出里面的铜丝。“三分钟够了。我会在你断开连接的同时,把备份数据导出来存进离线设备。”
她把铜丝绕成一个小圈,接上微型芯片,动作干脆利落。
沈倾寒看着她:“你受伤了,不能再耗下去。”
“我没得选。”江晚抬眼,“你也一样。”
两人对视,谁都没再劝谁。
江晚将改装好的设备插入终端侧口,屏幕上跳出进度条。数据迁移开始,预计耗时两分四十七秒。
沈倾寒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走向控制台另一侧的应急通道门。她输入权限码,门锁“咔”地一声松开。
就在她准备推门而出时,终端突然发出一声尖锐提示音。
江晚猛地回头。
屏幕中央弹出一条新消息,没有发件人,只有一行不断跳动的文字:
【检测到非法访问,倒计时启动:179秒。】
沈倾寒脚步一顿。
江晚快速扫了眼系统日志:“不是我们触发的。有人在外面同步加载清除指令——它把我们的操作当成入侵了。”
“那就提前行动。”沈倾寒转身,一把扯下墙边的应急电源线,狠狠砸向主配电箱。
火花四溅!
整个控制室灯光闪了一下,随即转入备用供电模式。终端屏幕闪了几下,但数据迁移仍在继续。
“我进去。”她说,“你留在这里盯着进度,一旦完成,立刻拔掉设备撤离。”
江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如果三分钟到了你还出不来呢?”
“那你就要学会一个人走完剩下的路。”沈倾寒反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答应我,别回头。”
江晚咬住嘴唇,最终点了点头。
沈倾寒松开手,推开门,身影消失在漆黑的通道中。
江晚坐回终端前,死死盯着进度条。鲜血从她手腕的伤口滴落,砸在键盘上,溅开一小片暗红。
还剩一百二十秒。
她抬手擦掉血迹,继续盯着屏幕。
数据流仍在滚动,一个新的文件标题缓缓浮现:
【极光计划·宿主唤醒协议 第七阶段】
江晚瞳孔一缩。
就在这时,终端扬声器传出一段模糊的音频,像是被压低的对话片段。
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响起,温柔却不带温度:
“亲爱的,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