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把那张黑白照片轻轻递还给沈倾寒,指尖划过纸面时,手微微抖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靠在墙边的陆曼——对方喘得厉害,脸色发白,可眼神却像刀子一样锋利,不肯服软。
沈倾寒低头看着照片上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锁骨处的双生花图腾突然一阵发烫,像是被火燎了一下。她下意识抬手按住那里,竟感觉到皮肤下有节奏地跳动,像心跳,又像某种召唤。
“你还记得那天的铃声吗?”江晚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陆曼猛地抬头:“什么铃声?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晚不理会她,从怀里拿出一只铜铃。铃身是暗红色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古老花纹,边缘还有几道裂痕,像是曾经摔过。她将铃放在掌心,然后轻轻握住沈倾寒的手,把她的手指也覆了上去。
“闭上眼睛。”她说。
沈倾寒听话地闭上眼。呼吸慢慢变轻,眉头却越皱越紧,仿佛正努力听清某个遥远的声音。
陆曼冷笑:“装神弄鬼!这种骗小孩的把戏也能信?”
话音刚落,江晚手指一拨,铜铃轻轻晃了一下。
“叮——”
一声清脆的响动在房间里荡开,不刺耳,却格外清晰,像是一滴水落入深潭,激起一圈圈涟漪。
头顶的灯忽闪了一下。
陆曼心头一跳,本能往后退了半步。她想骂人,却发现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白色的墙壁像泡了水的纸,一点点模糊、卷曲,变成了冰冷的实验室。
金属台面泛着冷光,空气里全是消毒水和铁锈的味道。
十八岁的沈倾寒被绑在手术台上,手脚都被合金扣牢牢锁住。她睁着眼,瞳孔失焦,嘴唇微动,似乎在喊谁的名字。锁骨上的双生花图腾正在缓缓蠕动,像活了一样,撕裂皮肤,蔓延出血色纹路。
陆曼站在一旁,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记录板,神情冷静得可怕。
“第二阶段实验开始,宿主意识清醒度百分之六十二,痛觉反馈正常。”她低声念着,笔尖划过纸面,“注射神经毒素,剂量零点三毫升。”
镜头拉近,一支针管缓缓扎进沈倾寒锁骨下方。她猛地抽搐,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眼角渗出血丝。图腾瞬间扩张,血红如藤蔓爬满肩颈,又迅速褪去。
幻象中的陆曼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听到了吗?失败品的哀鸣,才是最美的乐章。”
现实中的陆曼狠狠摇头,像是要把这些画面甩出去。“假的!都是假的!我根本没见过这种地方!”
可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
江晚依旧握着铜铃,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道裂痕。这铃不是法器,也不是武器,它只是一把钥匙——打开记忆的钥匙。而真正能开门的,是痛。
“你忘了?”她轻声说,“你说过,只有最深的痛,才能唤醒最真的记忆。”
沈倾寒睁开了眼。
她的眼睛不再是空洞的灰,而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像清晨雾气中升起的第一缕血月。她看着幻境里的自己,看着那一针又一针扎进身体的折磨,没有哭,也没有叫,只是平静地说:“原来……我一直记得。”
她抬起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把漆黑的匕首凭空出现,刀刃像是由黑暗凝聚而成。她握紧刀柄,一步步走向幻境中的陆曼。
“你说我是失败品?”她问。
对方还在低头写记录,没回头。
“你说我的痛苦是乐章?”她再问,脚步不停。
直到她站到陆曼身后,才停下。
“那你有没有听过,”她低声道,“审判者的心跳?”
匕首猛然刺下,直插陆曼右手手背!
鲜血喷涌而出,档案夹掉落,纸张散了一地。最上面那页写着:“极光计划·第二阶段:宿主情感剥离实验记录”。
幻境中的陆曼惨叫出声,整个人剧烈颤抖。
而现实中的陆曼也突然抱住左手,瞪大眼睛——手腕内侧竟凭空浮现出一道伤口,形状和幻境中一模一样!皮肉翻卷,鲜血顺着腕骨流下,在地上滴成一小滩暗红。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踉跄后退,撞翻椅子,背死死抵住墙,“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江晚缓缓起身,把铜铃收回口袋。动作很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什么都没做。”她说,“是你做的。所有事,都记在这里。”
她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沈倾寒站在原地,幻境中的匕首缓缓抽出。她低头看着满地文件,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那是她姐姐沈清的学生证照,背面写着一行字:“愿她永远不必经历我所承受的一切。”
她弯腰捡起照片,指尖轻轻抚过姐姐的脸。
“你说我该死。”她对幻境中的陆曼说,“可真正该死的,是那个亲手毁掉一切的人。”
幻象开始崩塌。实验室的墙像沙子一样剥落,灯光熄灭,只剩那支掉落的针管,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铃声再次响起,短促而决绝。
一切归于寂静。
陆曼瘫坐在地,左手死死捂着伤口,脸色惨白。她抬头看她们,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恐惧——不是怕死,而是怕真相。
“你们……到底是谁?”她喃喃。
江晚走到沈倾寒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交扣,掌心贴在一起,血契微微发烫,像是回应某种誓言。
“我们是活下来的人。”江晚说,“也是来讨债的人。”
沈倾寒低头看着锁骨处的图腾,它不再躁动,安静地伏在那里,像一只终于回家的蝶。
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陆曼。
“你说疼痛是乐章。”她说,“那我送你一首安魂曲。”
她抬起右手,指尖在空中划出三个字母——t-R-U-t-h。
陆曼猛地喘息,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她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个字在空气中烧出痕迹,缓缓消散。
江晚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小小的存储卡,轻轻放在桌上。卡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被刀刮过。
“所有的实验记录、资金流向、人体测试名单,都在里面。”她说,“包括你是怎么用沈家的钱,养大‘灰烬会’的。”
陆曼死死盯着那张卡,嘴唇发抖:“你们……不能……”
“我们已经发出去了。”江晚打断她,“第一批接收者是国际医疗伦理委员会、五家主流媒体,还有你藏在瑞士的那个私生子。”
沈倾寒走到桌边,拿起那支曾刺入自己身体的针管——不知何时,它竟出现在现实中,冷冷地躺在玻璃台面上。
她举起针管,对准陆曼。
“你想试试吗?”她问,“看看你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三分之一剂量?”
陆曼疯狂摇头,想逃,腿却软得动不了。
江晚看了眼墙上的钟。凌晨三点十七分。
“天快亮了。”她说。
沈倾寒放下针管,转身走回角落的诊疗椅。她坐下时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但她的眼神不再躲闪,而是稳稳落在陆曼身上,像一把悬着的刀,随时会落下。
江晚站在她身旁,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袖口——那里藏着一枚新的电击器,早已充能完毕。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晚没有回头。
她只是低声说:“你说过,爱不是救赎,而是并肩作战。”
沈倾寒点点头,抬手轻轻抚过锁骨处的图腾。
“现在,轮到我们进攻了。”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