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指轻轻从船壁上收回，指尖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震动。那道红光消失的瞬间，她就知道——有人来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悄悄把左手背到身后，对着身后的沈倾寒快速敲了三下：准备布防。
沈倾寒站在她半步远的地方，海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颈侧一道淡淡的旧伤痕。她一句话也没说，默默从腰包里拿出一块菱形的小镜子，边缘磨得极薄，像是从什么精密仪器上拆下来的零件。她的手指稳得不像曾经受过伤的人，贴着墙一点点滑动，感受着金属板下面电流的走向。
“红外波段，频率偏移了0.3赫兹。”江晚压低声音，“不是普通的警戒系统，是活体探测器。”
沈倾寒点头：“他们在查我们有没有带‘血契实体’。”
江晚打开手中的频谱仪，屏幕泛出淡淡的绿光。她慢慢转动调节钮，直到一条细红线跳动起来。接着，她拧开干冰罐的喷嘴，冷雾像烟一样飘出来，在走廊地面铺开一层流动的白纱。
就在那一瞬间，几十道红光在雾气中显现，纵横交错，横贯通道两侧，像一张看不见的网，只等谁踩进去就会触发。
“c区入口有六条主光路。”沈倾寒眯着眼估算角度，“只要改两个反射点，就能让探测变成杀人的激光。”
江晚会意，蹲下身，从鞋跟暗格抽出一根铜线，细得几乎透明。她沿着墙角小心布线，动作轻而稳。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听一听风声，判断巡检机器人有没有靠近。头顶通风口传来轻微的嗡鸣，那是游轮安保系统的移动节点，每隔七分钟经过一次。
沈倾寒已经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天花板，用磁吸装置固定好第一面棱镜。她手腕上的绷带松了一圈，但她没去整理，反而任它垂着。她需要皮肤完全感知空气流动和镜面之间的细微偏差。
“左偏十二度。”江晚抬头提醒，“再往下压一点。”
沈倾寒轻轻推了推镜架。当最后一道红光穿过镜面折射出去时，原本笔直的探测线突然拐了个锐角，直直射向地面。江晚迅速在落点埋入一块陶瓷板——那是高温聚焦点，足以熔穿合金。
“第一个杀点，成了。”她说。
沈倾寒轻轻跃下，落地没有一点声音。她走到配电箱前，手掌贴住外壳，闭上眼。老旧船体的电路结构在她脑海中浮现，像一张被反复撕扯又拼好的图纸。她忽然伸手，在石灰层下抠出一段铜缆，外皮斑驳，但内芯完好。
“备用通信线还在。”她冷笑，“二十年前的设计，根本没想到会被用来反向供电。”
江晚从背包取出两块蓄能板，表面全是划痕，边角还有烧焦的痕迹。这是她们在化工厂废墟里抢出来的最后一批战备物资。她将导线接入墙体夹层，细如毛发的金属丝缓缓刺入主线路的绝缘层，开始汲取低频电流。
“充能需要八分钟。”她说。
沈倾寒靠墙坐下，锁骨处的图腾微微发烫。她抬手按住那里，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躁动。这不是警告，而是感应——有东西正在接近水面。
江晚也察觉到了。她盯着频谱仪，信号波纹突然出现规律性抖动，像是某种机械在水下运转。她迅速切换声呐模式，屏幕上浮现出一个模糊轮廓，正从深海向上攀升。
“潜艇。”她声音很轻，“距离三百米，速度在加快。”
沈倾寒没动，只是把手放在激光控制模块上。蓄能进度条缓慢爬升：47%、52%、61%……还差不到三分钟。
“他们会强行登船。”江晚说。
“那就让他们试试。”沈倾寒拇指搭在启动键上，却没有按下。她在等，等最完美的时机。
潜艇逼近的速度比预想快得多。一声闷响从甲板方向传来，像是金属撞上了船体。紧接着，几束强光照进外舱，伴随着脚步声和低语。武装人员已经开始架设登船梯。
江晚立刻激活袖中装置，三只微型血蝶从衣缝飞出，围绕控制模块盘旋。它们的翅膜释放出微弱的生物电场，形成一道天然防火墙，抵御外界电磁干扰。
“干扰源是高频脉冲。”沈倾寒睁开眼，“想瘫痪我们的感知系统。”
“但他们不知道。”江晚盯着屏幕，“血蝶不需要接收信号，它们本身就是信号源。”
蓄能进度达到98%时，沈倾寒终于站起身。她走到主控节点前，双手同时按下两个开关。整条走廊的激光网瞬间升温，红光由暗转亮，空气中浮现出细小的电离火花。
“现在，它是我们的了。”
甲板上，登船梯已经搭稳。四名黑衣人正沿梯往上爬，肩上扛着武器，头戴夜视仪。领队举起信号枪，准备发射联络弹。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刹那，一道无形光束从船体边缘射出，精准切断梯子连接处。金属发出刺耳的撕裂声，整段梯子断裂坠海。第二人反应极快，立即投掷钩索，试图重新固定锚点。
沈倾寒嘴角微扬，轻轻推动调节杆。
预设的多重反射系统启动。原本用于探测的红外线经过六次折射，最终汇聚于一点，温度骤升至三千度以上。钩索刚碰到船体，就被熔成铁水滴落。第三人举枪扫射，子弹打在船壳上溅起火星，却始终找不到隐藏的发射口。
江晚看着声呐画面，潜艇正试图后退，但动力明显受阻。
“外壳反射设计有问题。”她说，“他们的逃生路线，正好落在主焦区。”
沈倾寒没说话，只将能量输出调到最大。
下一秒，数道激光穿透海水，直击潜艇引擎舱。高温贯穿金属外壳，内部燃料瞬间引爆。火光冲破海面，照亮了半艘游轮。残骸沉入水中，只剩一圈扩散的油污和漂浮的碎片。
江晚望着那片燃烧的海域，声音平静：“秦川不会派这种水准的人来。”
“不是他。”沈倾寒盯着顶层方向，“是‘灰烬会’的弃子。送这些人来，只是为了测试我们的防御强度。”
江晚收起设备，目光落在通往上层的螺旋楼梯口。铁栏锈迹斑斑，台阶边缘有长期磨损的凹痕。她数了数，共七十二级，每一级都可能藏着杀手。
“c区杀局已成。”她说，“光会替我们清理道路。”
沈倾寒踏上第一级台阶，脚尖踩在锈蚀的边缘。她忽然停下，右手猛地按住锁骨。图腾剧烈震颤，仿佛有血蝶在皮肤下挣扎欲出。
“上面有人动了机关。”她低声说，“不是陆曼那边的人。”
江晚立刻打开频谱仪，扫描上方空间。信号异常出现在b区走廊末端，一种特殊的波动正在扩散——像是神经毒素释放前的分子共振。
“他们在模拟‘极光计划’的初始阶段。”江晚眼神一冷，“想逼我们提前暴露血契免疫机制。”
“那就让他们看。”沈倾寒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只半透明的蝶影。它没有立刻飞走，而是在她掌心盘旋一圈，然后猛然撞向天花板。
蝶翼碎裂的瞬间，整条通道的激光网同步闪烁三次，仿佛回应某种密令。预设程序激活，所有光路进入待命状态，只等第一个闯入者踏入c区。
江晚踏上第二级台阶，袖口微动，一片薄刃滑入指间。她抬头望向黑暗深处，仿佛能看见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敌人正屏息等待。
沈倾寒跟上一步，左手扶住生锈的栏杆。铁屑沾在掌心，但她没甩开。她的视线锁定前方拐角，那里有一扇半开的检修门，门缝透出一丝极淡的蓝光。
“门后有光学传感器。”她说。
江晚点头：“走天花板。”
两人同时发力，跃上通风管道。金属盖板被无声推开，她们翻身而入。通道狭窄，只能勉强容一人匍匐前进。江晚在前，手指贴着内壁摸索，忽然停住。
前方三米处，一根细线横贯管道，线上涂着荧光物质，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绿光。
“绊雷触发线。”她轻声说。
沈倾寒从发间取下一根金属丝，轻轻搭在线上，借力绕过。两人继续前进，直到抵达c区正上方的检修口。
江晚掀开盖板一角，下方景象一览无余。空旷的仓库中央摆着一台老式投影仪，正在墙上投射一组不断跳动的数字——12:00:00，倒计时尚未启动，但设备已经预热。
四周墙壁嵌着八个感应点，正是激光网的终端接口。只要有人靠近投影仪，系统就会自动联动。
“他们在等我们碰它。”江晚低声说。
沈倾寒盯着那串数字，忽然开口：“这不是倒计时。”
“是什么？”
“心跳同步率。”她眸光一凛，“他们在监测血契共鸣的频率。”
江晚瞳孔微缩。她立刻调出生物监测模块，果然发现自己的心律和沈倾寒出现了0.8秒的延迟偏差。虽然还在安全范围内，但已经被系统捕捉到了。
“有人在实时分析数据。”她说，“必须切断信号源。”
沈倾寒伸手按住检修口边缘，缓缓发力。铁板发出细微的呻吟，却没有断裂。她换了个角度，再次施压。
就在她手掌即将压断固定栓的刹那，头顶通风管另一端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手套蹭过金属内壁。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