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贴在冰冷的管道壁上,指尖碰到一片滑腻腻的青苔。她没停下,膝盖压着生锈的接缝,一点点往前挪。义肢的信号灯一闪一闪,左腿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动起来特别不顺畅。
耳机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接着响起沈倾寒的声音:“前面三米,右转有铁栅栏出口。”
“知道了。”江晚轻轻回了一句,声音小得像耳语。
她伸手摸了摸防弹衣里面,撕下一张防水膜,迅速缠在义肢接口处。胶膜刚贴好,信号灯就恢复了稳定的蓝光。她松了口气,继续往前爬,直到头顶出现一丝微弱的亮光。
格栅就在上面。
她屏住呼吸,用切割刀小心撬开边缘。“咔”一声轻响后,她慢慢把铁网托起,没发出一点声音。外面是码头仓库的背面,几盏昏黄的应急灯照着堆叠的货箱,巡逻队正围着一辆运输车检查燃料罐。
江晚翻身出来,落地时单膝点地,借力稳稳站起。她靠在墙边,抬头看向远处的起重机驾驶室——那里闪了一下红光。
是沈倾寒。
下一秒,起重机突然爆出火花,噼啪作响。守卫立刻转身查看,有人喊了句什么,带队朝那边走去。江晚抓住机会,贴着墙根快速移动,在阴影中和沈倾寒汇合。
沈倾寒站在废弃的控制台旁,黑发垂下来遮住半边脸。她手里握着一个银色的小胶囊,表面还凝着水珠。
“低温只能再撑十分钟。”她说,声音比平时哑了一些。
江晚点头,从腰带上取下一张凝胶贴片:“主燃料罐在东南角,压力传感器已经启动了。”
两人并肩前进,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仓库里堆满了油桶和破旧机械,空气里全是燃油味和铁锈味。她们绕过一排集装箱,终于看到那个巨大的圆柱形燃料罐,顶部的检修阀正在微微震动。
江晚蹲下,把凝胶贴片贴在传感器上,手指快速调试了几下。屏幕上原本跳动的警报图标瞬间熄灭。
“压力模拟成功。”她低声说。
沈倾寒走上去,打开冷藏胶囊。里面是一撮幽蓝色的粉末,像碎冰一样闪着光。她拿出一根注射器般的输送管,插进检修阀口,缓缓注入粉末,又加了一点透明稳定剂。
“这不是普通的药粉。”她盯着流动的燃料,语气冷得像冰,“燃烧时会释放神经刺激气体,皮肤会从里面裂开,像被无数细针扎穿。”
江晚看着燃料中泛起的淡蓝光泽:“他们疼都来不及,哪还有空瞄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引擎轰鸣。一辆装甲车驶入仓库区,车顶探照灯扫过地面。有人下令点燃测试点。
火舌猛地窜起,竟是诡异的蓝色。
“太快了!”江晚反应过来,“他们提前点火了!”
火焰迅速沿着管道向主罐蔓延。热浪扑来,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沈倾寒冲向控制台,手指飞快划动屏幕,试图接入系统。
可她的动作忽然一顿。
眼前的数据流仿佛扭曲成了血丝,缠住手腕。她咬了下舌尖,疼痛让她清醒了一瞬,随即用沾血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道波纹图案。
声波密钥,直接穿透防火墙。
虚假坐标成功植入。
就在她松手的一刻,一口暗红的血喷在屏幕上,溅开的血迹恰好触发了一个隐藏标记。屏幕一闪,北极地图浮现,下方标着经纬度和深度——冰层下三百米,一座封闭服务器正在运行。
“陆曼的服务器……在北极。”她喘着气说。
江晚刚想说话,忽然察觉风向变了。
她还没回头,沈倾寒已经猛扑过来,一把将她按倒在地。枪声炸响,子弹擦过她的发丝,在身后铁墙上撕开一道裂痕。
那痕迹,像一只展翅的蝴蝶,边缘焦黑,金属碎屑四散,像干涸的血斑。
两人趴在地上,背靠着翻倒的油桶。江晚迅速翻身,从腰间掏出微型无人机,按下启动键。机器嗡鸣升空,飞到高处集装箱顶端,投下烟雾弹。
白雾瞬间扩散,遮住了狙击手的视线。
“西北方向,最高层。”沈倾寒靠在桶后,呼吸有些急促,锁骨上的图腾隐隐发红,“风往南偏,他调整了弹道。”
江晚点头,从义肢空腔取出一张折叠箔片,展开贴在油桶上。这是个简易反射装置,能干扰热成像。
“他不会只开一枪。”她说。
“那就让他再开。”沈倾寒抬起手,从风衣夹层抽出一根细针,指尖一动,针尖渗出一丝银光,“我等他校准。”
火势还在蔓延,蓝色火焰舔着钢梁,发出刺耳的爆裂声。远处装甲车上的士兵开始集结,有人指向这边。
江晚摸了摸左肩,刚才摔倒蹭到了粗糙金属,皮外伤不重,但义肢反馈又延迟了。她低头看接口,防水膜已经开始脱落。
“还能撑多久?”她问。
“够你完成下一步。”沈倾寒盯着烟雾中的高处,眼神冷得吓人,“燃料一旦全烧,整个码头都会乱。”
江晚站起身,从背包拿出遥控器,设定倒计时十秒。只要引爆剩余燃料,混乱就能达到顶峰,足够她们撤离。
她按下确认键。
就在这时,沈倾寒突然抬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等等。”
“怎么了?”
“风停了。”
话音未落,高处集装箱的阴影里,一道反光闪过。
枪管再次抬起。
江晚猛地拽着沈倾寒滚向一侧,身后油桶被击穿,燃油喷出,撞上火星,轰然爆炸。火光照亮了她们的脸,也照亮了墙上那只蝴蝶形状的弹孔。
焦痕还在冒烟。
沈倾寒靠在钢梁上,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她抬手抹去,指尖在屏幕上留下一道红痕,随即输入最后一条指令——北极坐标的追踪信号已锁定,无法撤销。
江晚蹲在她身边,拆开义肢外壳,快速检查电路板。腐蚀导致两根导线短路,她剪掉坏的部分,重新接好。
“走。”她说,“趁他们还没封路。”
沈倾寒没动,眼睛仍盯着高处。
“他在等我们动。”她说,“刚才那一枪,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做记号。”
江晚皱眉:“什么意思?”
“血蝶。”沈倾寒终于转头看她,“那是他们的暗号。打中目标,留下标记,让猎物自己走进包围圈。”
江晚冷笑:“那就别让他们得逞。”
她站起身,把剩下的三枚烟雾弹全部设为连环引爆,放在通往码头主道的岔口。然后从战术包里取出一枚信号弹,塞进无人机残骸里,遥控升空,朝相反方向飞去。
假目标刚起飞,高处果然传来第二声枪响。
子弹击中无人机,空中炸出一团火光。
“走了。”江晚伸出手。
沈倾寒握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两人贴着墙根移动,穿过一堆报废机械,最终来到仓库深处的一扇铁门。门后是备用通道,通向地下维修区。
江晚推开门,回头看了眼燃烧的仓库。火光中,那只蝴蝶状的弹孔依然清晰,像刻在金属上的诅咒。
她抬手摸了摸左肩的擦伤,指尖沾了点血。
“记住这个标记。”她低声说,“血蝶归巢那天,就是她末日。”
沈倾寒靠在门框上,呼吸有点沉重,但眼神依旧锋利。她抬起手,在空中轻轻一划,好像在画某个坐标。
江晚没问她在写什么。
她只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再有退让。
风从通道口吹进来,撩起她额前的碎发。远处火光照耀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慢慢消失在黑暗深处。
江晚握紧手中的遥控器,金属边缘硌着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