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江晚每走一步,脚就陷进厚厚的积雪里。她背上的沈倾寒已经不说话了,身子轻得几乎没什么重量,可那微弱的呼吸一直贴着她的后颈,一下一下,像是随时会断掉。
她的左臂受了伤,血一直往外渗,战术服压着伤口也止不住。血顺着指尖滴下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断断续续的红点。刚才那一刀太深了,整条手臂都麻了,但她不能停。她知道,只要停下,两个人可能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眼前白茫茫一片,只有呼啸的风和翻滚的雪雾。她记得浮标的方向,可走了这么久,连个影子都没看见。突然脚下一滑,她整个人摔倒在地,膝盖狠狠磕进雪里。她顾不上疼,立刻翻身,把沈倾寒护在身前,用自己的胸口挡住扑面而来的雪。
“醒醒。”她拍了拍沈倾寒的脸,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别睡过去。”
沈倾寒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勉强睁开一条缝,眼神有些涣散。她嘴唇动了动,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图腾……要开了。”
江晚一愣,低头看向她锁骨处。那里有一朵暗金色的花形印记,平时若隐若现,此刻却开始变色,边缘一点点染上猩红,像是从皮肤底下渗出来的血。花瓣缓缓展开,竟然有节奏地跳动着,像一颗活着的心脏。
“什么意思?”江晚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探她的脉搏。
沈倾寒喘了口气,艰难地从战术服夹层里抽出一根银针。针尖泛着暗红色,像是很久以前沾过血,又干涸了。
“血契……不是一次就能定终身。”她咬着牙,每一个字都说得特别费力,“每三年……必须重新缔结一次。不然……它会反噬。”
江晚盯着那根针:“你是说,上次在潜艇里我们启动的那个协议,只能维持三年?”
“不止。”沈倾寒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是‘容器’的问题。系统需要有人承载能量,但一个人撑不了太久。上一次你用自己的血强行激活闭环,透支了命格。这次……不能再让你来。”
她说着,抬手就把银针对准了江晚的心口。
江晚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让沈倾寒皱起了眉。
“所以你就想一个人扛?”江晚的声音冷了下来,“上次你说要取你的血,这次又要替我承担契约?沈倾寒,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我是为你好!”沈倾寒突然睁大眼睛,瞳孔深处闪过一丝猩红,“你以为我不怕吗?每次发作的时候,我都怕自己哪天醒来,亲手杀了你!这东西……它在吞噬我,也在吞噬你!再这样下去,总有一个先撑不住——我宁愿那个人是我!”
江晚没松手,反而往前一压,逼得沈倾寒靠在雪堆上。
“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她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说怕失控,怕伤我。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我还怎么活?我不是你的附属品,也不是你用来平衡代价的工具。我是江晚,是你亲口说过要一起走到最后的人。”
沈倾寒嘴唇微微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晚松开她的手,反手夺过那根银针。她低头看着针尖,忽然笑了,笑声很轻,混在风雪里几乎听不清。
“你说要重缔血契?”她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将银针刺进自己的心口。
剧烈的疼痛瞬间炸开,她咬紧牙关,没有退缩。鲜血顺着针身流下,滴在雪地上,刚落地就凝成了暗红色的小点。她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沈倾寒的手,直接按在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上。
“要缔结,就一起。”她说,“你要当容器,那我就做你的底座。你要走这条路,那就背着我一起走。从今往后,生死同步,命脉相连——这才是你说的‘双生’。”
沈倾寒浑身一震。
她感觉到江晚的血顺着指尖流入自己掌心,温热的,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她锁骨处的图腾猛然一缩,随即剧烈跳动起来,猩红的花瓣完全绽开,像一朵在寒夜里盛开的花。一股暖流从她们相触的地方窜进体内,迅速蔓延到全身,直冲大脑。
她仰起头,发出一声闷哼,手指深深掐进江晚的肩膀。
冰层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有什么机械结构正在崩塌。紧接着,一道火光从脚下的冰缝中冲出,照亮了整片雪原。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虽然被厚厚的冰层压住了,但地面的震动清晰可感。
江晚抬起头,看见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极光从中洒落,与那道火光交织在一起。一只蝴蝶形状的影子从光芒中升起,通体赤红,翅膀边缘闪着金属般的光泽。它盘旋了一圈,轻轻落在江晚肩头,翅膀微微扇动,却没有飞走。
沈倾寒靠在她怀里,呼吸渐渐平稳。她抬手摸了摸锁骨处的图腾,发现那红色不再流动,而是凝成了一道稳定的纹路,像是烙印,又像是新生的皮肤。
“服务器……毁了。”她低声说,“数据彻底清空了。”
江晚点点头,没说话。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变化——不是疼痛,也不是虚弱,而是一种更深的连接,像是两条原本分开的河流终于汇成了一条,奔涌不息。
她低头看着沈倾寒,发现对方正望着她,眼神清明,不再有血丝,也不再恍惚。
“疼吗?”她问。
沈倾寒摇摇头,手指慢慢抚上她心口的伤口。银针还插在那里,血已经止住大半。
“下次别这么莽。”她说,“我可以控制。”
“你也别总想着一个人扛。”江晚握住她的手,“我们不是谁救谁,而是彼此活着的理由。你要是敢再玩这种把戏,我就把你绑在身边,哪儿也不让你去。”
沈倾寒嘴角动了动,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风雪依旧没停,但她们不再往前走了。江晚靠着一块突出的冰岩坐下,把沈倾寒搂进怀里。两人身上都是雪,可体温却在慢慢回升。那只血蝶静静停在她肩头,翅膀轻轻开合,像是在呼吸。
远处,冰层还在轻微震动,裂缝越来越多,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地下瓦解。极光流转,映照着这片荒原,也映照着她们紧紧相拥的身影。
沈倾寒把脸埋进江晚的颈窝,声音轻得像梦呓:“三年后……还要再来一次。”
“那就再来。”江晚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一百次,我也陪你。”
血蝶忽然振翅飞起,在空中绕了一圈,朝着极光最亮的方向飞去,最终消失在风雪尽头。
江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坚定。
她们还活着。
而且,会一直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