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还沾在笔记本的纸页上,江晚用指甲轻轻刮了下,那片暗红已经干了,硬邦邦的。她合上本子,放在旁边的竹凳边上,目光却落在沈倾寒的手腕上——绷带松开了,露出一道深褐色的旧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撬开过皮肉。
火堆只剩下一点点余烬,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她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个被压碎又拼好的微型摄像头,用镊子夹着外壳,在微弱的光线下翻来翻去。镜头内侧刻着一串极小的编号:三横一竖,末尾还有一个倒三角符号。
这是“灰烬会”内部设备才有的标记。
“他们不是临时盯上我们的。”她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划破了山林的寂静,“从我们第一次逃出化工厂开始,他们就在看着。”
沈倾寒靠在墙边,指尖按着太阳穴,锁骨处那个图腾微微泛着金光。她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瞳孔深处仿佛有细沙在流动。“芯片植入的位置就在这儿。”她扯开衣领,露出手腕内侧那道疤,“三年前他们说要‘净化实验体’,把芯片拔了。其实……是换了个更小的。”
江晚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起身走到角落的背包前,翻出一台改装过的信号解析仪。她把摄像头接上去,屏幕闪了几下,跳出一段加密频段记录。
“信号源最后跳转到了沈氏地下服务器。”她低声说,“不是自动追踪系统,是有人在监控。每次数据回传,都有人为修正延迟的痕迹。”
沈倾寒慢慢站起来,脚步有点虚,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那就让他们继续看。”她走到仪器前,手指滑过屏幕,“我们给他们看想看的东西。”
江晚抬头看她。
“伪造一份买家名单备份。”沈倾寒语气平静,“写清楚交接时间、地点、接头人代号。坐标定在废弃化工厂b3区排水口下面十米。时间……就定在今晚十一点十七分。”
“他们会派人来查。”江晚点头,“只要有人碰假情报,我们就能顺着他们的通讯链反向定位。”
“我来模拟热源和影像。”沈倾寒坐进折叠椅,解开风衣,露出腰间一块黑色模块,“城市监控网还在我的权限里。十分钟内能生成两段十五秒的合成画面,红外特征完全匹配我们的体型。”
江晚没再多问,打开另一台便携终端,开始编写加密文件。她输入的信息条理清晰:三个化名、五笔虚假资金流向、一段用旧密钥加密的交易确认码。每一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却又全是假的。
文件生成后,她没有立刻上传,而是插入一个缓慢泄露信号的跳板程序。数据像水滴一样,每隔三十秒释放一小段碎片,形成一条若隐若现的数字踪迹。
“他们能追到。”她按下启动键,“但得花点时间。”
两人迅速收拾装备,把所有电子设备装进屏蔽箱,徒步离开茅屋。山路崎岖,沈倾寒走得慢,中途停了两次扶着墙喘气。江晚一直走在她外侧,一只手虚虚地悬在她背后,随时准备扶住她。
十公里外,一座废弃变电站孤零零地立在荒草丛中。铁门锈死了,江晚用液压钳剪开锁链,推开沉重的金属门。里面满是灰尘,但角落有一张完好的操作台,墙上还挂着老式的供电线路图。
她们快速架设监听阵列,连接远程信号捕捉器。显示屏亮起,三条动态曲线开始跳动——一条是假情报泄露路径,一条是城市监控模拟信号,第三条是待命的追踪反馈通道。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十一点。
九分钟后,主屏突然弹出警报:b3区外围红外探测器触发,五组移动热源进入区域,携带高频加密通讯设备。
“来了。”江晚低声说。
沈倾寒戴上耳机,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滑动。她调出预设声呐频率,设定为低幅脉冲波段,通过藏在排水管壁内的微型发射器同步激活。
“干扰模式开启。”她说,“持续八分钟。”
几乎同时,监听频道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
“左侧无异常……等等,那边有动静?”
“我没看到人!谁在喊?”
“三号,你退后干什么?”
“闭嘴!你们听不到吗?有人在笑!”
声音越来越乱,夹杂着急促呼吸和金属碰撞。其中一人突然大吼:“撤!目标不在这里!”紧接着,烟雾弹引爆的闷响从音频中炸开,所有信号瞬间中断。
江晚抓起背包冲出门外,驾车直奔化工厂外围。车停在三百米外,她徒步潜行至排水口附近,借着夜色靠近最后一名撤离者。那人背着战术包,正快步离开。
她贴上去,用磁吸式追踪器轻轻按在背包底部的防水层下。动作干脆利落,对方毫无察觉。
返回变电站的路上,她收到回传信号。追踪器正在跳跃式上传位置信息,经过三次伪装跳转后,最终锁定在一个固定基站——市中心,沈氏集团总部顶楼东侧的加密天线阵列。
“信号源头确认。”她把数据线插进主机,“是实时操控,不是自动响应。”
沈倾寒盯着屏幕上的音频流分析界面,忽然抬手暂停播放。她放大一段背景噪音,过滤掉杂音后,一句极轻的指令浮现出来:
“继续观察,不要打草惊蛇。”
声音优雅从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晚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拔掉追踪器电源,切断所有连接。
“她在等我们回去。”她说,“不是为抓捕,是想引我们进局。”
沈倾寒扯断手中的数据线,冷笑一声:“她以为我们在逃。”
“我们不是。”江晚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远处城市的灯火,“我们在找她的命门。”
沈倾寒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掌心渗出细汗。她知道这不是虚弱,是身体在提醒她——刚才启动声呐时,血契承受了太大压力。图腾虽然没显现,但她能感觉到皮肤下那种灼烧般的刺痛正顺着血管蔓延。
“下次别用这么强的频率。”江晚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还撑得住吗?”
“能。”她答得干脆。
江晚没再说什么,转身检查设备清单。所有证据已归档,临时据点将在一小时内清空。她们不能久留,但也不能轻举妄动。
手机忽然震动。
一条新闻推送弹出:【今晨七时,城南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私家车失控撞上护栏,驾驶员当场昏迷,送往仁济北院】
配图模糊,只能看清车牌一角。
江晚的手指顿住了。
那串号码,她认得。
三年前母亲最后一次联系她时,开的就是这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