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腕被攥得生疼,沈倾寒的指甲几乎掐进了她的皮肉里。她没喊疼,也没挣脱,只是立刻停下脚步,背脊绷紧,目光死死盯住眼前那扇半开的铁门。
屋里灯光昏黄,药水味混着一股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喉咙发紧。医生站在诊室中间,低头整理着器械托盘,听见动静抬起了头。他戴着金丝边眼镜,白大褂干干净净,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带病人来的?快进来,别堵门口。”
江晚没动,手指悄悄滑过袖口,电击器贴在掌心,微微发烫。她的视线落在那人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断口整齐,像是被刀一下子削掉的。三年前那份实验记录里的研究员名单突然闪过脑海:编号073,负责神经毒素配比,尸体从未找到。
“她需要换血。”江晚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现在。”
医生点点头,戴上手套:“先做基础检测,我叫张临,是这里唯一的执业医师。”说着就朝她们走近几步,伸手要去扶沈倾寒。
就在指尖快要碰到她肩膀时,沈倾寒猛地抬头,眼神锋利如刀:“你上周给王浩开的安眠药,剂量是常规三倍。”
空气仿佛凝住了。
张临的手僵在半空,镜片后的瞳孔缩了一下。他慢慢收回手,语气依旧柔和:“用药剂量要看个体情况,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我不是听说。”沈倾寒靠在江晚肩上,呼吸沉重,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我是看过你写在病历背面的批注——‘确保深度睡眠,便于后续采样’。”
江晚趁机把一张薄纸压在诊断书下面。那是从核爆废墟带回的防辐射层,能显影隐形墨迹。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纸片已经藏进掌心。
张临转身走向操作台,背影看着镇定,但江晚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轻轻抖了一下——这是紧张的小动作。
她低头看向沈倾寒,对方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证据拿到了。
江晚摊开手掌,那张纸上浮现出一团扭曲的火焰图案,边缘焦黑,像烧过的碎纸拼出来的。灰烬会的标记,用特殊墨水印在每一份送往地下网络的医疗报告上。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懂了。
“准备抽血。”江晚直接走向病床,扶沈倾寒躺下,顺手把电击器塞进枕头底下。她抓起她的手腕,看似检查脉搏,其实是感受心跳节奏。稳定,但偏快,说明身体正在对抗毒素。
张临走过来,拿起针管:“得先化验血型匹配度。”
“不用验。”沈倾寒忽然咳了一声,唇角渗出血丝,“o型阴性,和她一样。”
医生动作一顿:“你们是亲属?”
“我们是同一个实验体编号。”沈倾寒盯着他,声音冷得像冰,“061和062。你忘了吗?”
张临的眼神变了。他往后退了半步,喉结滚动了一下,又强装镇定:“我只是个普通医生,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晚冷笑,拿纱布擦掉沈倾寒嘴边的血。她吐出一口血,里面裹着一个小东西。江晚不动声色卷起纱布,握紧掌心。
是一枚微型U盘。
沈倾寒喘着气,手指颤抖地指向自己胸口,又点向江晚的心口。江晚凑近耳边,只听见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全球买家名单……密码是你的心跳频率。”
话音未落,她锁骨处的纹身突然变红,皮肤下像是有液体在流动。江晚立刻反手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左胸:“记住了吗?这就是答案。”
张临站在几步外,握着针管的手微微发抖。
江晚直起身,目光冷了下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闭嘴,或者死。”
医生没动,也没说话。
她一把扯下墙上的应急呼叫按钮线路,火花四溅,短路声刺耳。警报系统彻底瘫痪。
“既然你治不了,那就叫上级来。”江晚说着,扶起沈倾寒往门口走。她的脚步有些不稳,但每一步都走得坚定。沈倾寒几乎全靠她撑着,额头冷汗直流,可眼神始终清醒。
走到门前,江晚拉开铁门。
冷风灌进来,吹起地上一张破纸。上面残留着半个火焰印记,边缘焦黑卷曲。
沈倾寒忽然回头,看了张临最后一眼。
“你救不了他们。”她低声说。
门关上的瞬间,走廊灯闪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外面天刚蒙蒙亮,晨雾弥漫,巷子湿漉漉的,脚踩上去发出轻微的水声。江晚一手搂着沈倾寒的腰,一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紧紧攥着那枚U盘。它很小,棱角硌着掌心,像一颗冰冷的种子。
“还能走吗?”她低声问。
沈倾寒点头,喉咙里挤出一声模糊的回应。她的体温越来越高,呼吸越来越浅,但意识还在。
“名单……”她断断续续地说,“十二个国家……军火、政要……还有……沈家老宅的地契转让记录。”
江晚眉头一皱:“陆曼把资产转移了?”
“不止。”沈倾寒闭着眼,声音虚弱,“买家名单里有三个代号——北极星、渡鸦、灰烬之眼。最后一个……是秦川的旧联络频道。”
江晚脚步微微一顿。
她早该想到。秦川昨晚出现得太巧,围堵的位置精准得不像偶然。他未必是叛徒,但一定有人在他身边埋了线。
“等到了安全点,我马上破解U盘。”她说。
“别用常规设备。”沈倾寒喘了口气,“他们会追踪数据流。只能手动解码……靠你的心跳。”
“我知道。”江晚握紧她的手,“我会一个节拍一个节拍地输进去。”
沈倾寒嘴角动了动,想笑,却只咳出一丝血沫。她靠在江晚肩上,身体越来越沉。
巷子尽头有辆废弃的推车横在路上,轮子锈死,挡板歪斜。江晚绕过去时,沈倾寒突然睁眼,盯着前方某个角落。
“有人看过我们。”她低语。
江晚没停步,只把外套拉高了些,遮住沈倾寒的脸。她加快脚步,穿过最后一条岔道,眼前是码头边一排老旧仓库。
最靠近海的那栋墙上,刷着褪色的“禁止入内”,门虚掩着。那是她们预定的临时藏身处,沈倾寒半年前布置的备用节点之一。
江晚扶着人走近,刚要推门,沈倾寒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她顺着视线看去——门缝里透出一丝极淡的蓝光,规律闪烁,每隔三秒一次。
那是远程监控启动的信号。
屋内没人打扫过,灰尘厚厚一层,桌椅东倒西歪,墙角堆着空药瓶。江晚小心翼翼扶沈倾寒坐下,从包里取出便携式信号扫描仪。屏幕亮起,红点密集跳动。
“三个接收端。”她低声说,“都在屋顶和窗框夹层。”
沈倾寒靠在椅子上,手指艰难抬起,指向角落的通风口。那里金属盖板松了,露出半截细线。
“不是监听。”她喘着气,“是引爆装置。触发条件是室内温度超过三十八度,或者有人接入本地终端。”
江晚立刻收起扫描仪。高温——意味着沈倾寒的体温一旦失控,就会引爆炸弹。
她蹲下翻包找降温贴片,手指碰到一个硬壳笔记本,抽出来一看,是沈倾寒以前留下的加密日志。封面上写着一行小字:心跳即密钥,旋律即路径。
她心头一震。
刚才沈倾寒说的是“心跳频率”,可这本笔记里写的却是“旋律”。
难道密码不是节拍,而是某种声音?
她看向沈倾寒,对方已经闭上眼,嘴唇泛青,呼吸急促。锁骨处的纹身再次泛红,热度透过衣服传出来。
江晚撕开她的衣领,贴上降温贴片,又用湿毛巾敷在额头上。她掏出手机,连上离线解码程序,插入U盘。
屏幕刚亮,提示输入密码。
光标一闪一闪。
她耳边响起沈倾寒在诊所里的话:“密码是你的心跳频率。”
可此刻,她的心跳因紧张而乱成一团,根本没法当基准。
江晚深吸一口气,摘下耳机,连接音频输入接口。她将手指按在传感器上,开始录自己的心跳声。
第一段播放完,系统提示:匹配失败。
她重试第二次。
第三次。
每次都差一点,就像隔着一层玻璃,眼看就要碰到真相,却怎么都够不着。
就在这时,沈倾寒忽然睁开眼,虚弱地抬起手,指向手机。
“不是……节拍。”她艰难地说,“是……《致爱丽丝》的第一句。”
江晚浑身一震。
那首曲子,是她们小时候在沈家老宅一起弹过的唯一一首。沈倾寒弹琴,她唱歌。后来琴被砸了,谱子烧了,可那段旋律一直刻在心里。
她迅速打开音频编辑软件,把心跳波形导入,手动调整节奏,让它贴合《致爱丽丝》开头的旋律结构。
屏幕闪了几下,进度条缓缓推进。
文件开始解压。
就在此时,沈倾寒身体猛地一颤,一口鲜血喷在桌面上,正好滴落在U盘接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