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手里还攥着遥控器,金属的边角在掌心压出一道浅浅的印子。她一直没松手,直到看见沈倾寒靠在门框上喘气的那一瞬,才慢慢收回力气。冷风从通道尽头灌进来,夹着血沫和烧焦的味道。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维修区,踩过结了冰的铁桥,最后来到城郊一栋废弃诊所的地下入口。
门锁早就坏了,江晚用刀撬开一半,扶着沈倾寒走了进去。屋里居然有暖气,灯也亮着,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临时落脚点。她把人轻轻放在病床上,手指刚碰到对方脖子上的脉搏,就察觉跳得又乱又弱。
沈倾寒闭着眼,脸色发青,嘴角渗出血丝。锁骨处那朵图腾红得刺眼,像要烧起来一样。江晚转身打开医疗包,拿出最后一支合成中和剂。撕开封口时发出轻微的响声,药液是透明偏蓝的,在灯光下几乎看不出来。
她扎针的动作很稳,可刚推进去三分之一,沈倾寒突然睁开了眼睛,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拔掉。”
江晚顿住了。
“不是这个。”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手却猛地抬起,死死抓住江晚的手腕,“它压不住毒素……你的血才行。”
江晚没动,也没挣脱。她看着沈倾寒瞳孔微微颤动,知道幻觉已经开始侵袭意识。但她更清楚,这不是求救,而是已经到了极限——沈倾寒从来不会主动开口要什么,除非真的撑不住了。
“你记得?”江晚低声问。
“我记得每一滴。”她喘了口气,指尖轻轻滑过江晚左肩的伤口,那里衣服被烧焦,露出翻卷的皮肉,“前世你倒在我面前,血从嘴角流下来。我舔到的时候,脑子第一次清醒。”
话音刚落,她低头咬破了那道旧疤。
江晚身体一僵。
温热的唇贴上来,缓慢而用力地吸吮着。没有犹豫,也没有试探,就像做过千百遍一样。她能感觉到血液一点点被抽走,同时一种奇异的麻意顺着胳膊蔓延到心脏。
她没躲。
反而伸手抚上沈倾寒的锁骨。那朵图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猩红渐渐转为暗金,边缘像是沉淀了一层金属锈迹。呼吸慢慢平稳下来,颤抖也一点点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沈倾寒松开了嘴。
她靠在枕头上,唇角带血,眼神却比刚才清明了许多。抬手抹了抹嘴角,然后握紧江晚的手腕,把她的指尖按在自己颈侧。
“现在呢?”江晚问。
“稳了。”她说,声音还是哑的,但不再虚浮,“比药管用。”
江晚点点头,伸手去拿纱布。伤口还在渗血,她刚撕开包装,却被沈倾寒一把拉住。
“别包。”
“会感染的。”
“我知道。”她盯着那道伤,“让它流一会儿。我还……需要。”
江晚皱眉,“你要多少?”
“不多。”她摇头,指腹轻轻擦过江晚虎口的老茧,“够让我记住温度就行。”
说完,她忽然抬手,把江晚拉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呼吸交错。江晚想往后退,却被她一手扣住后颈,另一只手贴上了自己的胸口。
“别说死字。”沈倾寒说。
江晚刚张嘴,她的舌尖就探了进来,带着血味,强势却不急躁。这个吻不长,却很深,像是要把某种东西重新种回去。结束时,谁都没立刻分开,额头抵着额头,气息缠在一起。
外面雪停了。
极光悄悄爬上窗沿,淡绿与紫红交织成流动的光带,映在墙上晃动如水。屋内暖气轻响,空药瓶滚落在地,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江晚坐到床边,检查义肢接口。防水膜彻底脱落,电路板边缘有些腐蚀,但她没急着修。她只是静静坐着,手指搭在膝盖上,时不时看一眼沈倾寒的脸。
她睡着了。
呼吸均匀,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锁骨上的图腾安静地伏着,像一枚冷却的烙印。
江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伤口已经止血,结了层薄痂。她想起刚才那一吸的力度,不是贪婪,更像是确认——确认她还活着,确认她们还连在一起。
她低头看了眼医疗包。
中和剂只剩下一个空管。
配方早就失效,市面上再也弄不到第二批。这意味着下次发作,不能再靠药物压制。唯一的办法,就是再让她吸自己的血。
她不知道身体还能承受几次这样的消耗。
但她也知道,沈倾寒不会允许她拒绝。
窗外的光流转着,照在桌角一张折叠的纸片上。那是半小时前塞进来的坐标定位单,写着北极科考站的通行密钥。江晚没打开它,只是把它推远了些,让阴影盖住了自迹。
她转头看向床上的人。
沈倾寒的眼睫动了一下,似乎做了个梦。她没醒,手却本能地伸出来,在空中抓了抓,像是在找什么。
江晚握住那只手。
冰冷的手指慢慢回握,力道不大,却很紧。
极光移到屋顶中央,整间屋子都被染上一层朦胧色彩。床头监测仪滴滴作响,数值稳定,心率正常。江晚靠着床沿坐下,另一只手开始拆解义肢外壳,准备清理残留的腐蚀。
她动作很慢,像是故意拖时间。
沈倾寒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会疼吗?”
江晚停下,“你说什么?”
“每次我吸你血的时候。”她眼睛仍闭着,“你会不会觉得疼?”
江晚沉默了几秒,“有一点。”
“那我以后……少吸一点。”
“不用。”江晚笑了笑,“你想吸多少都行。”
沈倾寒没再说话。
江晚继续低头修理,指尖沾了点润滑油,蹭在义肢齿轮上。咔哒一声,运转恢复正常。她装回外壳,拍了拍腿侧,测试信号强度。
蓝灯亮起。
她刚要起身,沈倾寒突然翻身,手臂横过来压住她的腰,把她往里拽了半寸。
“别走太远。”她说。
“我没走。”
“梦里你走了。”她声音含糊,“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江晚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不会再那样了。”
沈倾寒嗯了一声,手臂没松。
极光渐渐变淡,天边透出灰白。远处传来第一声鸟鸣,划破寂静。
江晚望着窗外,没再动。她任由那只手环着自己,体温透过布料传过来,一点点暖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上次你说,我的血能中和毒素。”她低声说,“你怎么知道的?”
沈倾寒睁开眼。
目光沉静,像藏着太久的秘密终于找到了出口。
“因为我试过。”她说,“在实验室最后一次注射后,他们以为我死了。你冲进来,抱着我往外跑。血从你肩膀流到我嘴里……那天之后,我再没做过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