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又晃了一下,江晚的手指正轻轻抵在锁骨下方。那股灼热感比刚才更强烈了,像是有人把火种直接塞进了她的血肉里。她没抬头,只是压低视线,顺着地上那道斜斜的光影往前看——光的尽头落在落地窗边,刚好映出对面大楼某一层百叶窗的缝隙。
一点微弱的反光闪了半秒,转瞬就消失了。
她呼吸平稳,脚步却悄悄往后退了半步,让自己完全藏进水晶灯投下的阴影里。香槟塔就在左边三米远,还没搭完的玻璃杯架泛着冷光。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沈倾寒的方向。
对方已经发现了。
沈倾寒的手指微微蜷起,目光穿过大厅中央的空地,死死盯住那扇窗户。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瞳孔缩得极细。片刻后,她侧过头,声音压得极低:“三点方向,二楼东侧,有激光信号。”
江晚点头,没有说话。
她们之间从来不需要多余的解释。血契还在隐隐作痛,说明危险还没过去。她缓缓抬起右手,假装在整理裙摆,实则借着动作掩护,左脚鞋跟轻轻蹭过地面。高跟鞋内侧有个暗槽,拇指一推,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响,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滑进了掌心。
“他在等你动。”沈倾寒忽然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刚才那一震是试探,现在他知道你在了。”
江晚没回应,身体又往阴影里缩了缩。她的余光一直盯着地面——酒液还没清理干净,几瓶被打翻的香槟正从倾斜的托盘里缓缓流出,在光滑的地面上聚成一片不规则的镜面。
她慢慢蹲下身,动作轻柔,像在找掉落的耳坠。
其实是在借俯身的瞬间,用指尖拨开一缕酒水,确认它的平整度。液体表面微微颤动,倒映出天花板和吊灯的轮廓,也映出了对面窗户的一角。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反光。
红点出现了。
缓慢移动,贴着她在倒影中的胸口划过。
“是静默锁定。”沈倾寒低声说,“王浩以前常用这招,先用激光标记心跳频率,再调整射击角度。”
江晚眼神一沉。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前世那个男人,就是用这种方式一点点摧毁她的意志,逼她在恐惧中崩溃。而现在,这手段竟然出现在陆曼的人手里。
她没时间恨,只能想办法反击。
她慢慢站直身子,左手藏在裙摆后,刀片紧贴掌心,刃口朝外。风不大,但高层气流会有偏差。她估算着距离和角度,同时留意着地面酒液里的影像——狙击手的瞄准点正在往下移,从胸口滑向腿部。
他在测试她的反应。
江晚突然抬腿,做出要向前跨步的样子。
那人立刻修正红点,重新对准她的心脏位置。
就是现在!
她手腕一抖,刀片飞出,划出一道弧线,掠过香槟塔边缘,穿过落地窗破损的缝隙,直直射向对面大楼。
几乎在同一刹那,沈倾寒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她迅速将血抹在锁骨处的图腾上。皮肤瞬间发烫,像被烙铁烫过。下一秒,剧痛从神经深处炸开,顺着脊椎一路烧到头顶。
她膝盖一软,整个人晃了一下,幸好被旁边的金属支架撑住。她死死盯着地面的倒影,牙关紧咬:“中了……刺进他右手腕,他松了一下扳机。”
江晚已经靠到了香槟塔旁,背靠着冰凉的玻璃架。她看着沈倾寒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角渗出血珠,那是痛觉共享带来的副作用。但她眼神清明,甚至带着一丝冷笑。
“还能撑住吗?”江晚问。
沈倾寒吐出一口带血的气息,声音嘶哑:“还能撑三分钟。”
江晚点头,迅速脱下另一只高跟鞋。这次她没急着取刀片,而是拧开鞋跟底部的小盖,露出一枚微型通讯器碎片。她捏在指尖,轻轻弹进酒液中央。
涟漪荡开,倒影扭曲了一瞬,又恢复平静。
“他不是一个人。”她说,“刚才那一击只伤了操控者,观察手还在。”
沈倾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换了节奏。她不再看窗外,而是望向天花板——水晶灯还在轻微震动,但频率不对。不是自然晃动,而是被人干扰过的痕迹。
“楼上有人。”她低声说,“不是狙击手本人,是信号中继者。他在用红外波段同步瞄准数据。”
江晚立刻明白了。真正的杀招不在外面,而在大楼内部。陆曼不会只派一个远程杀手,她一定安排了人确保信息实时回传,哪怕失败,也能掌握她们的一举一动。
“顶楼是谁?”江晚问。
“不知道。”沈倾寒摇头,“但灯光反射的角度变了,有人动过设备。而且……”她顿了顿,喉头滚动,“我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江晚心头一紧。
那是地下实验室的气息。沈倾寒曾被囚禁三年的地方,所有仪器都用强效杀菌剂清洗。她对那种味道敏感得近乎病态。
这意味着,对方和“极光计划”有关。
“不能留。”江晚说,“一旦我们的位置传出去,陆曼会立刻派人封锁整栋楼。”
沈倾寒点头,扶着支架慢慢站直。她的左手仍按着太阳穴,指缝渗出血丝,但步伐稳定。两人默契地朝侧门移动,避开大厅中央的空旷地带。
经过洗手间门口时,江晚脚步微微一顿。
镜面上那六个字还在——“沈清骨灰在此”。
字迹边缘有些模糊,像是被人用手擦过一角。但没人敢彻底清除。消息已经在员工群里传开了,保安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她没停留,继续往前走。
刚拐过走廊转角,沈倾寒突然停下。
“等等。”她一把抓住江晚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电梯井里有动静。”
江晚屏住呼吸。
的确,金属壁传来极其细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人正从检修通道往下爬。速度不快,但方向明确——是从顶层下来的。
“不是普通安保。”沈倾寒压低声音,“脚步太稳了,是受过训练的。”
江晚迅速环顾四周。走廊尽头有个消防柜,玻璃罩内挂着灭火器和应急灯。她走过去,手指搭在柜门把手上,却没有打开。
“你还连着痛觉传递吗?”她问。
沈倾寒闭眼感受片刻,点头:“只要源头还在,血契就能连通。距离越远,延迟越高。”
“够了。”江晚拉开柜门,取出应急灯。塑料外壳透明,里面装着强光LEd和报警按钮。她按下开关,灯光一闪,又迅速关闭。
一道短暂的亮光划过墙壁。
她把灯举高,调整角度,让下次闪光能穿透对面走廊的玻璃窗。
“他要是往下走,一定会经过那里。”她说,“只要他看见光,就会本能反应。”
沈倾寒明白了。
她靠墙坐下,解开衣领第二颗扣子,露出锁骨上的图腾。皮肤已经开始泛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
“来的时候叫我。”她说,“我要亲眼看着他疼。”
江晚没说话,只是把应急灯藏进袖口,站在拐角的阴影里,手指悬在按钮上方。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摩擦声越来越近。
终于,一道黑影从上方梯口探出半个身子。黑衣、面罩,肩上扛着设备箱。他动作谨慎,每下降一段都会停下来观察四周。
当他踩上第七级台阶时,江晚按下按钮。
强光一闪!
那人猛地抬头,视线撞上玻璃反射的亮斑。瞳孔骤缩,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沈倾寒睁眼,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图腾上。
痛觉链接,启动。
那人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左腕——那里明明没有伤口,但他脸上的痛苦却真实无比。呼吸急促,额头冷汗直流,像是有无数根针在血管里来回穿刺。
江晚静静地看着。
直到那人挣扎着掏出通讯器,刚按下发送键,沈倾寒猛然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别让他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