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睁开眼睛的时候，沈倾寒的手正搭在她的手腕上，指尖微微发颤。她没动，只是顺着对方的肩膀一点点往上瞧，对上了一双清醒却依旧带着防备的眼睛，像蒙着一层薄雾。
大厅里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映出人群晃动的身影。她们站在东侧的立柱旁边，装成来参加年会的普通客人。江晚换了身黑色礼服裙，剪裁利落，袖子里藏着一个小小的探测仪；沈倾寒披着深灰色风衣，领子拉得高高的，遮住了锁骨处那个泛着红光的图腾，那光芒还没完全消失。
“它刚才闪了一下。”沈倾寒压低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不是误报——是锁定了你。”
江晚眼神一沉，低头看向胸前的热感应贴片。金属片泛着冷光，表面温度看起来正常。可就在她抬手的一瞬间，沈倾寒突然用力攥住她的手腕：“别碰！你的体温升高了三度。”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绷紧了。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朝这边靠近，脚步不快，却精准地封住了通往主门和侧廊的路。
江晚没挣扎，也没后退。她轻轻松开袖扣，让袖中的探测仪滑进掌心，借着转身的动作迅速扫视全场。天花板四角有通风口，气流方向歪斜，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焦味。地面反光有些模糊，像是刚蒸发完水汽的样子。
她忽然笑了。
“他们是想让我们死得像一场意外。”她轻声说，“发热剂混进了空调系统，只要我体温超标，你体内的炸药就会判定我是危险目标，自动引爆。”
沈倾寒瞳孔一缩：“同步绑定？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江晚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掀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和沈倾寒一模一样的装置，“如果我要死，你也活不了。所以它不会只针对我，除非……有人改了识别程序。”
她说完，快速打开探测仪。屏幕上跳动着波形数据，空气中漂浮着微量神经刺激成分，能干扰人的自主神经系统，强制升高体温。发作时间精确到秒，三分钟内就能触发致命警报。
而距离年会正式开始，不到十分钟了。
“是谁干的？”沈倾寒问。
“不用猜。”江晚收起设备，眼神冷了下来，“能接入建筑温控系统的，只有军火审批账号SmY-01的持有者。”
她话还没说完，头顶的吊灯突然晃了一下。
不是风吹，也不是震动——是信号被干扰了。
江晚立刻从发簪里抽出一枚微型遥控器，拇指在代码区飞快滑动。这是她之前破解存储卡日志时顺藤摸瓜找到的密钥，原本打算留着当底牌，现在只能提前用了。
“你要做什么？”沈倾寒盯着她。
“让他们也热一热。”江晚按下确认键。
刹那间，大厅中央的水晶吊灯猛地摇晃起来，连接的钢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保镖们终于变了脸色，有的抬头张望，有的拉着身边人往后躲。就在他们慌乱分神的瞬间，江晚一把拽着沈倾寒后退两步，躲到了立柱的阴影里。
轰——
整盏灯砸在保镖聚集的区域中央，玻璃碎片四溅，金属支架扭曲变形，火星乱飞。烟尘腾起，人群尖叫着四散逃跑，安保阵型彻底乱了套。
江婉站在原地，把遥控器重新塞回发簪，动作干脆利落。
“现在，轮到他们担心自己的体温了。”她贴近沈倾寒耳边，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沈倾寒没说话。她看着地上那堆残骸，左手慢慢覆上江晚锁骨处的图腾。热度还在，稳定又清晰，像某种无声的回应。
远处，保安队长正在指挥手下清理现场，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指令。但没人注意到，天花板上的通风口边缘，有一圈细小的裂痕正在缓缓扩大——那是长期被发热剂腐蚀留下的痕迹，也是系统被人偷偷操控的证据。
江晚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在控制台的方向。那里坐着一个穿灰色制服的技术员，低头猛敲键盘，手指频率快得异常。他的屏幕右下角闪过一个缩写代号：S.m.Y。
她记下了那个位置。
“我们不能待太久。”沈倾寒低声说，“他们很快会发现系统被动过。”
“我知道。”江晚点头，“但我们还得再等一个人。”
“谁？”
“还没来。”她望着入口方向，“但他一定会来——毕竟，这场戏是他安排的开场。”
沈倾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不害怕吗？只要一步走错，我们就都完了。”
江晚转头看她，眼神平静：“怕有用吗？我已经死过一次。这次我不是为了活着，是为了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再也藏不住。”
她话音刚落，大厅上方的广播响起，通知年会即将开始，请各位嘉宾就座。
与此同时，窗外掠过一道无人机的影子，沿着建筑外墙盘旋上升，镜头直直对准宴会厅全景。
江晚眯起眼。
那不是官方设备——角度太刁钻，飞行轨迹也不合规。是监视器，而且来自外部信号源。
“他们在看。”她说。
“那就让他们看清楚。”沈倾寒冷笑一声，主动挽住江晚的手臂，像一对亲密的朋友，并肩往前走，“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布的局是怎么崩的。”
两人穿过混乱的人群，走向舞台前方。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也有保镖想上前盘查，但看到她们胸前佩戴的特邀嘉宾徽章后，又迟疑着退开了。
江晚一路观察着各个出口、监控盲区和电线分布。她知道真正的杀招还没出手，刚才那一击只是打乱节奏，逼对方露出更多破绽。
真正的反击，还在后面。
走到舞台前时，大屏幕忽然亮起，开始播放沈氏集团的宣传片。画面中，沈明远站在演讲台上微笑致辞，背景是一排排整齐的军工厂房。
江晚盯着屏幕一角，注意到空调系统的运行状态图示一闪而过——显示制冷模式，实际上输送的却是加热气体。
她嘴角微微扬起。
“他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她低声说，“再精密的陷阱，也防不住被人反过来操控。”
沈倾寒侧头看她：“你想怎么做？”
江晚没回答。她只是抬起手，轻轻抚过锁骨处的图腾，感受着那一丝熟悉的温热节律。
然后，她将手掌覆在沈倾寒的手背上，五指紧紧交扣。
“等信号。”她说，“只要那台主机重新联网，我就能顺着数据流，把整个控制系统翻个底朝天。”
沈倾寒点头，不再多问。
她们安静地站着，和其他等待开场的宾客没什么两样。可谁也不知道，就在下一秒，控制室里的技术员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屏幕上突然跳出的入侵提示，脸色瞬间惨白。
他伸手想去断网，却发现键盘失灵，鼠标光标自己在动，一行行指令正被远程输入。
而他的屏幕上方，倒计时正悄然跳动：
【远程接管进度：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