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时候,江晚手指间的铁丝已经拉紧。她没动,身子压低一点,右臂挡在沈倾寒前面。外面的脚步停了一下,然后走远了。
等脚步彻底没了,她才松开手。那根铁丝从指尖弹出去,掉进水里,没声音。
她低头看沈倾寒。对方闭着眼,呼吸很轻,左手腕上的围巾渗出血迹。江晚没说话,把她扶正,靠在墙边坐好。自己跪坐在旁边,从衣服内袋拿出一本烧焦的账本。
纸很脆,像枯叶子。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一行字:“d+27,最终阶段准备就绪。”
今天就是这一天。
她的目光落在照片背面的一串数字上——“0318”。心跳慢了一拍。这个日期……她不是第一次见。
她马上打开随身防水包,取出一块金表。表壳很亮,背面刻着几个小字:“致昭,生日快乐。”刚才,账本上的伤痕和沈昭的脸重合了。现在,连日期也对上了。
她用发簪轻轻撬开表盖。咔的一声,盖子裂开一条缝。再一挑,里面有个金属环滑开,露出一个微型U盘。
江晚屏住呼吸,把U盘插进读取器。屏幕亮了,几秒后开始播放录音。
是沈昭的声音,有点哑但很清楚:“10月17日0点,灰烬会将在3号码头启动‘极光协议’……样本已就位。”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抢走了读取器。沈倾寒睁开了眼,瞳孔发红。她手指一甩,U盘飞出甲板,掉进海里。
江晚没有拦她。
“你听到了?”江晚问。
“听到了。”沈倾寒声音很平,“所以这是个陷阱。”
“为什么?”
“他们知道我们会来找线索。”她拉开衬衫下摆,露出腰上的黑色战术带,中间有块屏幕,数字正在跳动——“11:59:47”。
倒计时开始了。
江晚看着那串数字,眉头都没皱。她蹲下去,仔细看炸弹的结构。线路复杂,外壳密封,连着两片感应贴片,一片贴在肚子上,另一片绕过后背脊椎。
这不是普通的炸弹。
她碰了碰感应区,立刻发现不对——这东西检测体温和心跳。如果人死了,或者被人干扰太多,就会爆炸。
是活体引信。
她抬头问:“谁给你装的?”
“不重要。”沈倾寒靠着墙,嘴角居然笑了,“时间早就乱了。d+17之后,我不记得哪天是真的,哪天是假的。但它记得。”她点了点腰上的屏幕,“它在替我数。”
江晚没说话。她抽出袖子里的发簪,簪尖磨得很细,像一把小刀。她靠近炸弹底部,想把主控线和电源分开。
手很稳,一点不抖。
沈倾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很大。然后低下头,一口咬在她手指上。
血流出来,顺着指节滴下,正好落在引线接口上。血渗进金属点,发出轻微的嘶响,像被烧了一样。
“疼吗?”沈倾寒抬头看她,眼神直直的,“这样我们才能一起感受死亡。”
江晚没抽手。她让血继续滴,声音很轻:“你要是一起死,我也不会跑。”
她把沾血的发簪重新对准接口,慢慢推进。金属摩擦发出细微的声音,耳边有电流嗡嗡响。
沈倾寒没再动。她靠在江晚肩上,呼吸断断续续,锁骨上的图案变黑,像是皮下有东西在流动。
外面雨基本停了,风也小了。废弃游轮随着海水轻轻晃动,甲板湿滑,映着一点点光。
江晚额头出汗,混着雨水流下来。她不能急。这种装置错一步就会炸。
突然,沈倾寒抬起另一只手指向远处。
“那边。”她说。
江晚顺着看去。三号码头的影子在夜里出现,几盏灯亮着,集装箱堆得很高,像个迷宫。
“他们在等。”沈倾寒低声说,“等我死,或者……你死。”
“那就让他们等。”江晚说,“但不是今晚。”
她终于撬开最后一层盖子。三根线露出来:红、蓝、黑。红线连体温,蓝线连心跳,黑线是备用自毁程序。
她要切断红蓝两根线,但必须保住黑线。不然系统报警,立刻爆炸。
她深吸一口气,发簪尖抵住红线根部。
“别闭眼。”她对沈倾寒说。
“我不闭。”沈倾寒反手抓住她胳膊,“你看我。”
江晚点头,手腕一转,簪尖划断红线。电流跳了一下,屏幕闪了闪,数字停半秒,继续倒数。
还剩“11:48:22”。
接下来是蓝线。更危险。只要心跳信号断超过0.3秒,炸弹就会判定人死亡,马上爆炸。
她必须在断线的同时,用发簪传一段模拟心跳,骗过系统。
她从衣领夹层拿出一片小电容,贴在发簪尾端。这是以前从黑市买的旧东西,本来用来干扰监控,现在成了救命工具。
她把发簪搭上蓝线,慢慢用力。
就在快要切断时,沈倾寒突然喘起来,心跳加快。屏幕一闪,变红!
江晚立刻反应,猛地下压发簪,同时接通电容。微弱电流传出,模拟出稳定心跳。
红光消失,倒计时恢复。
“你差点害我们炸了。”江晚声音冷了。
沈倾寒没道歉。她看着江晚,眼里有种疯狂的依赖,“你要我活着,就得接受我的失控。”
“我可以接受。”江晚收好发簪,确认两根主线已断,“但你不准再试探我。”
她伸手摸沈倾寒的脸,拇指擦过她干裂的嘴唇,“要是这是最后,我也要带你多活一秒。”
沈倾寒忽然笑了。笑得很轻,带着痛,又像放下了什么。
她抬手按在江晚胸口,“你的心跳乱了。”
“因为你在我怀里。”江晚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但它还在跳——那就听我的。”
话刚说完,空中传来嗡嗡声。
一群毒蜂从船缝里飞出,数量不多,但很快聚在一起,在她们头顶转圈,形成一道金色屏障。风吹不进来,光穿过蜂群,在甲板上留下移动的影子。
这是沈倾寒的蜂群,也是她们的保护。
江晚站起来,扶起沈倾寒,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腰上的屏幕显示“11:42:16”,还在跳。
她最后看了一眼三号码头的方向。
灯还亮着。
她迈步往前走,脚踩在湿滑的甲板上,发出闷响。蜂群跟在后面,像一堵会动的墙。
沈倾寒的头靠在她脖子边,呼吸温热。
“你说……我们还能走到几点?”她问。
江晚没回答。她握紧腰间的电击器,另一只手抱住沈倾寒的腰,避开炸弹位置。
她们一步步走向船尾。那里有条生锈的梯子,通向水面的一艘小摩托艇。绳子挂在船边,随浪晃动。
江晚先下去检查绳子,确定结实后,转身准备扶沈倾寒。
这时,沈倾寒突然抓住她手腕。
“等等。”她说。
江晚回头。
沈倾寒盯着她,眼神突然清楚,“如果我记得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你呢?你是真的吗?”
江晚看着她很久,抬起手,把那根沾血的发簪放进她衣领里。
“你咬我的时候,我流血了。”她说,“疼是真的,我就在你身边。”
沈倾寒愣了一下,慢慢点头。
江晚转身,先顺着绳子滑下去,稳稳落在摩托艇上。她抬头,伸出手。
沈倾寒握住她的手,慢慢往下爬。
就在双脚离船的瞬间,船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机器启动。接着,驾驶舱的灯闪了一下,灭了。
江晚心里一紧,猛地拉绳子,让沈倾寒快点下来。
沈倾寒刚落地,船里又震了一下,比刚才更重。
江晚立刻发动引擎。马达轰鸣,摩托艇像箭一样冲出去。
她们身后,废弃游轮静静立在夜里。驾驶舱的玻璃映出一点红光,像一只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