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簪插进通风口的边缘,金属和钢筋摩擦,冒出几颗火星。江晚手腕一转,把探头的线缆绞紧,抽出内芯,用发簪尖剥开外皮。黑影没动——本来就不是人。
她低头看了眼手心那道旧疤,指尖在露出的铜线上划了一下,然后把发簪插进控制台的接口。电流倒流,探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响,外壳烫了一下,就不动了。
“不是人。”她回头说,“是机器。”
沈倾寒靠在墙边,呼吸很浅,手指抠着锁骨下的绷带。她没说话,但眼睛已经开始抖,像是眼里被扎了针。
江晚马上拿出喷雾,按进她鼻子里。药味很淡,但沈倾寒猛地吸了口气,肩膀松了下来。江晚抓住她的手,贴到自己脖子上:“跟着我,呼,吸。”
沈倾寒的手慢慢收紧,搭在她脖子上,呼吸渐渐同步。
舱里的空气还是闷,江晚知道还有毒气残留。她走到角落,翻出一块防毒滤片,撕开贴在通风口下面。做完这些,她坐下,从怀里拿出一张烧焦的纸。
纸卷曲发黑,像被火烧过。唯一完整的地方是一角泛黄的夹层,上面有个暗褐色的指印,看得清纹路。
她盯着看了几秒,忽然伸手,解开沈倾寒左手的绷带。黑色黏液正从伤口往外渗,顺着手指往下流。江晚捏住她的手指,在那张纸上轻轻一按。
指印完全重合。
她眼神变了,立刻从包里拿出终端,把纸摊在桌上。她用手指蘸了沈倾寒伤口的液体,在烧焦的纸上抹了一下。黏液碰到旧痕迹,纸上慢慢显出一行字:10.17-27-a。
江晚屏住呼吸。
十月十七日,二十七号实验体,阿尔法阶段。
她在终端输入数字,对照摩斯密码表——这是沈倾寒以前刻在手臂上的密码,只有她们懂。数字和符号对上,拼出一组坐标:北纬82.3°,东经15.6°。
屏幕下端跳出一行字:极光计划·北极基地。
“找到了。”她低声说。
沈倾寒抬头,看到坐标,整个人僵住。她张了张嘴,没出声。下一秒,她突然抽出腿边的匕首,朝自己大腿扎下去。
江晚早有准备,侧身撞开她肩膀,同时拧手夺刀。匕首飞出去,被她反手钉在钢板上,刀柄还在抖。
沈倾寒喘得很急,眼神发散,嘴里念:“你也……要给我打针吗?穿白大褂的人……都喜欢看我疼。”
江晚一把扯开自己的左裤腿,露出一道旧伤——位置、长度、角度,和沈倾寒刚才要刺的地方一模一样。
“看清楚。”她说,“你第一次发病时,我在实验室外等了七小时。他们把你拖出来,你裤子上有血,我也划了一道。”
沈倾寒瞳孔猛缩。
“我不是来救你的。”江晚靠近她,额头几乎碰上她,“我是来陪你疯,陪你死,陪你们一起把那些人烧成灰。”
说完,她抬手在自己伤口上又划了一下。
血顺着小腿流下来,滴在地上,发出轻响。
沈倾寒停了两秒呼吸,然后伸手,手指碰到那道疤。她手抖得厉害,但还是慢慢摸过整条伤痕,像在确认是不是真的。
过了很久,她终于开口,声音哑:“……坐标没错。”
江晚没动,直到感觉她的脉搏从乱变稳,才松开手。
外面雨下大了,打在舱顶像敲鼓。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汽笛,雷达扫货轮的频率也多了。江晚知道,信号塔炸了以后,追踪断了三十秒,但他们不会轻易放过。
她把终端数据加密,写进一枚小芯片,直接吞了下去。然后点燃那张纸,看着火苗烧到最后。
火光照在沈倾寒脸上,她看着熄灭的灰烬,忽然问:“怎么去?”
“没船能走北极航线。”江晚站起来,检查通讯台电源,“除非有人引开监控,我们混进补给队。”
“我可以。”沈倾寒说。
江晚皱眉:“你现在不能单独行动。”
“我不是一个人。”她按下遥控器。
蜂群从舱顶缝隙飞出,三百只毒蜂在雨中盘旋,翅膀的声音盖过雨声。它们围成圈,绕着货轮飞,形成一道屏障。
“它们听我的。”沈倾寒靠在墙边,声音很轻,“只要我还活着。”
江晚蹲下,重新给她包扎大腿。刚缠上布条,沈倾寒突然抓住她手腕:“你怕吗?”
“怕什么?”
“到了那里,看到更多真相……你会不会觉得,我早就该死在实验室。”
江晚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如果你死了,我就炸了整个基地,陪你死十次。”
沈倾寒嘴角动了动,没笑,但不再抖了。
舱外,蜂群还在飞。雨水打在它们身上,翅膀湿了,但没有一只掉下来。
江晚扶起沈倾寒,走向角落的通讯台。她快速敲键盘,调出港口图,锁定一艘即将出发的科考支援船——明天凌晨四点,从b7码头走。
“船上会有陆曼的人。”她低声说,“但我们必须上。”
沈倾寒点头,目光落在遥控器上。蜂群开始收拢,一部分退回舱内,剩下的继续守着。
江晚忽然觉得不对。
她转身看向通风口下的滤片。原本透明的地方出现一丝灰迹,像灰尘。
她伸手摸了摸,指尖有点黏。
不是灰尘。
是追踪粉,遇湿会发信号。
她立刻拆下滤片,扔进焚烧盒。盖子刚合上,通讯台屏幕一闪,弹出一条提示:未授权连接。
已经被扫描了。
“他们知道这里有人。”她马上切断电源。
沈倾寒已经站直,握紧遥控器,眼神清醒:“还能撑多久?”
“最多两小时。”江晚抓起发簪,插回袖子,“他们派清剿队的话,这船会被炸沉。”
“那就别等。”沈倾寒拉开舱角的暗格,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两套深灰工装,“扮成检修员,从西边管道爬出去,接应在三百米外的废弃变电站。”
江晚接过衣服,忽然停下:“秦川没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沈倾寒平静地说,“他选了活命。”
“可引爆器在他手里。”
“我不需要。”沈倾寒抬手,从脖子取出一枚小芯片,“信号塔底下,我埋了第二个装置。只要我心跳停十分钟,它就会自动引爆。”
江晚看着她:“你早就准备好了。”
“嗯。”她点头,“我不是为了逃,是为了回来。”
江晚没说话,把工装塞进包里。她最后看了一遍舱内,确认没留下任何东西。
两人正要走,舱顶的蜂群突然全部转向东南。
沈倾寒眉头一跳。
江晚立刻趴下,掀开一块钢板。下面是通向机房的维修通道,口子小,只能过一个人。
“走这里。”她说。
沈倾寒刚弯腰,忽然捂住太阳穴,身子晃了一下。
“又来了?”江晚扶住她。
“没事。”她咬牙,“还能走。”
江晚没再说话,先钻了进去。沈倾寒跟上,手里一直握着遥控器。
通道很黑,只有远处机房透出一点红光。两人爬行,膝盖压在冰冷的铁网上。江晚忽然停下,抬手示意。
前面拐角,有脚步声。
不是军靴。
是皮鞋,踩在水里的声音。
江晚屏住呼吸,慢慢抽出袖子里的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