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雨还在下。
江晚跪在废墟里,手很麻。沈倾寒靠在她怀里,呼吸很弱,身体冰冷。江晚一直摸着她的脖子,确认还有心跳。光点落在她们身上,有点烫。
她想站起来,但腿没力气。刚动了一下,沈倾寒突然抖了一下。
沈倾寒咳了一声,又咳了一声。第三次咳的时候,一口带冰渣的血喷出来,落在地上的白花上,发出“叮”的一声,像金属撞石头。
江晚低头看。那团血没散开,反而动了起来。它慢慢变成一条小蛇,只有手指那么长。蛇是暗红色的,表面像结了冰。它顺着沈倾寒的手臂往上爬,走过的地方留下黑印。
江晚立刻撕下自己的袖子,绑住沈倾寒的手臂上方,用力勒紧。她用手把那条血蛇从皮肤上剥开,用指甲压碎。蛇爆开后流出黑色液体,滴在地上冒白烟。
她皱眉,伸手去摸腰间的袋子。指尖碰到一张破纸——边角烧焦了,字迹模糊,只能看出几个苗文符号。这是她从沈家老宅地窖拿出来的古书残页,原本锁在铁盒里,三天前被火烧过。
现在,这张纸正在渗血。一滴一滴,从她掌心流到手腕。
远处传来响声。
第一声闷响时,江晚以为听错了。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快,像是有人在边境埋了炸药,一个个引爆。地面开始晃,头顶的冰块簌簌掉落。
她马上打开手表,调出追踪画面。屏幕上只有一个红点在动——那是沈昭的位置信号。三小时前,这个点还停在矿洞入口西边两公里处,不动。现在,它正往地下通道深处走。
就在这一秒,沈倾寒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珠发红,瞳孔缩成一条线。嘴唇干裂,声音沙哑:“程序……启动了。”
江晚没问什么程序。她知道。
陆曼在沈昭脑子里装了控制代码,只有特定频率的信号才能激活。刚才那些爆炸,就是启动指令。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江晚盯着她问。
沈倾寒眨了眨眼,睫毛上有冰屑。“我记得你。”她说,“但我怕……我会停不下来。”
她抬手,从背后抽出一把匕首。刀是黑色的,刀口有小锯齿。她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动作稳,但手背青筋凸起,说明她在用力忍着什么。
江晚看着她,没说话。她伸手抓住沈倾寒拿刀的手腕,用力往下压。刀尖划破皮肤,留下一道浅口子,血立刻冒了出来。
“你说过要跟我走到最后。”江晚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很重,“现在还没到最后。你要死,也得等我亲手送你进坟墓。”
沈倾寒的手抖了一下。
江晚趁机夺下匕首,反手插进地里。刀身全没进去,只留半截在外面。
她转头看向边境方向。爆炸停了,但空气还在震。她捏紧那张渗血的纸。纸上的字好像有点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你能走吗?”她问。
沈倾寒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试了两次才站起来,膝盖一软差点摔倒。江晚扶住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两人站在一起,脚步都不稳。
“沈昭进矿洞了。”江晚说,“陆曼不会让他空手进去。她一定留了后招。”
沈倾寒靠着她,呼吸慢慢平稳了些。“她不是想控制我。”她说,“她是想毁掉我能依靠的东西。你是我的支撑,如果我失控,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那你就好好看着我。”江晚打断她,“别闭眼,也别低头。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把他们一个个拖进地狱。”
她把那张纸塞进衣服领子里,贴着胸口放好。那里还有一点暖,是刚才两人靠在一起留下的温度。
她们开始往外走。每一步都踩在金雨落下的地方,脚印很快被光点填满。路边的花轻轻摇,花瓣上的光像流动的血。
走到实验室平台边缘时,江晚停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开花的废墟。极光已经没了,天空灰蒙蒙的,只有零星光点还在飘。原来放图谱的地方已经被植物盖住,金属残骸缠满了藤蔓,像被吞进去了一样。
“你觉得这些花能活多久?”她问。
沈倾寒靠在她肩上,喘气。“只要根还在,就会一直长。”她说,“就像我们。”
江晚没再说话。她扶着沈倾寒,一步步朝矿洞走去。
地面还在轻微震动,不厉害,但一直持续。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动,或者机器在启动。
走了大概十分钟,沈倾寒突然停下。
“等等。”她低声说。
江晚立刻警觉。她扶着人蹲下,躲到一块倒下的钢板后面。
前面不到五十米就是矿洞口。原本塌掉的部分已经被清理,露出黑漆漆的通道。洞口两边有两根生锈的铁柱,挂着几条破布,随风晃。
没人,也没声音。
但沈倾寒的呼吸变了。她盯着左边一根铁柱,眼神变得锋利。
“那里。”她指着第三条破布下面,“有个信号发射器。很小,藏在铁皮夹层里。”
江晚眯眼看。那块铁皮确实不对劲,边缘比别的亮,像是刚被人动过。
“是监控。”她说,“他们在看我们有没有来。”
“不只是看。”沈倾寒摇头,“那个频率……和刚才炸的炸弹一样。如果我们站在洞口超过三十秒,就会引第二波爆炸。”
江晚沉默两秒,从口袋拿出一个小装置。拇指大,黑色外壳。她按下按钮,扔向洞口右边。
装置落地瞬间,闪出一道蓝光。周围三十米内的电子设备都被干扰。
她们抓住这十几秒,快速穿过空地,贴着岩壁进了矿洞。
里面很黑,只有几盏应急灯闪红光。空气潮湿,有铁锈味和烂植物的味道。
江晚拿出手电,刚打开,光照到墙上一张照片。
照片钉在木板上,已经发黄。里面是小时候的沈倾寒和姐姐沈清,站在花园里笑。旁边有个女人,穿旗袍,样子温柔。那是她们妈妈。
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字:“记住谁该死,谁该活。”
沈倾寒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她一拳砸向墙壁。木板裂开,照片掉下来,被她踩进泥里。
江晚没拦她。她知道这不是失控,而是清醒。
她们继续往里走。通道变窄,地面斜着往下。每隔一段就有摄像头,但都被破坏了,镜头碎了,电线露在外面。
走到第三个岔路口时,沈倾寒突然抬手,拦住江晚。
“前面有陷阱。”她说,“地板下埋了压力雷,至少五个。”
江晚蹲下,用手电照地面。水泥有修补痕迹,颜色浅一些。
“绕不开。”她说,“只能拆。”
她拿出工具包,正要动手,沈倾寒按住她的手。
“别碰。”她的声音冷下来,“这不是普通地雷。是神经毒气装置。拆错了,整个通道都会释放毒气。你三秒内就会瘫痪。”
江晚抬头看她。
沈倾寒很平静,但额头出汗。她抬起左手,袖子滑出一段金属管,前端有个小探针。
“我来。”她说,“我认识这种型号。陆曼用的,都是我父亲实验室的老款。”
她单膝跪地,开始操作。动作稳,手法熟。每一步都很小心。
江晚站在她身后,一手扶她背,一手握紧匕首防备。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突然,沈倾寒的手停住了。
“怎么了?”江晚问。
沈倾寒没回答。她嘴唇发紫,呼吸急促。她抬起右手,狠狠掐自己大腿,像在抵抗幻觉。
“快好了……”她咬牙说,“再给我十秒……”
她的手越抖越厉害,探针离最后一个点只剩两毫米。
江晚看着她侧脸。看到她眼角抽了一下,整个人往前倒,差点趴地上。
她伸手扶住,发现沈倾寒体温又降了。
“够了。”她说,“我换种办法。”
她直接拔出匕首,对准地板裂缝狠狠刺下去。
刀尖插入的瞬间,整条通道响起警报。红灯疯狂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