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的螺丝掉在地上,灰尘还在往下落。江晚立刻把沈倾寒拉到身后,盯着那根生锈的管道。下一秒,一只穿着战术靴的脚从通风口伸出来,接着一个人滑了下来。
那人落地很轻,手里拿着枪,对准了沈倾寒的心脏。
江晚反应更快,一把撞开沈倾寒。枪响了,子弹擦过墙角,打下一块水泥。地缝里的蛇受惊,一下子窜出来,像黑水一样扑向那个雇佣兵。
他慌了,连开两枪,可蛇已经爬上他的手臂。毒发得很快,他跪倒在地,喉咙发出怪声,手指抽搐着又开了一枪,最后一发打在天花板上。
几秒后,他不动了。尸体躺在血里,脸上还带着吓坏的表情。
沈倾寒没动,呼吸慢慢变重。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有点抖。然后她抬起脚,踩上尸体的胸口。
她开始动。
第一步用力踩下去,鞋跟压进血肉。接着她转身,动作僵硬但有力。风衣甩开,沾着血点,每走一步都溅起小血珠。
这不是跳舞。她每一步都踩得很重,好像要把什么埋进地下。肩膀一抽一抽,手划出动作,脖子绷紧,像要挣脱什么东西。
江晚没有拦她。
她知道这是什么。不是舞,是发泄。沈倾寒在用身体说话,把那些说不出的痛、藏起来的记忆、被毁掉的尊严,全都踩进血里。
沈倾寒抽出匕首,刀尖朝下,在墙上狠狠划了一道。
一道深痕出现,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她刻得很急,几乎是挖。血顺着她的手腕流下来,混进线条里,图案渐渐清楚——一朵扭曲的花,两片花瓣缠在一起,像在打,又像在抱。
她停下时喘得很厉害。额头全是汗,嘴唇发白。她看着那朵花,低声说:“这舞叫《献祭》。”
江晚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墙上的痕迹。刀痕很深,边不整齐,像是失控留下的。但她知道不是失控。这是清醒的报复,是对过去的清算。
她还没说话,忽然听到头顶有声音。
另一端的通风管口,又有动静。
一个人爬出来,比刚才那个高大,脸上有疤,手里拿着短突击步枪。他蹲在管道边,一眼看到下面的尸体和满地的蛇。
他没开枪,而是举起枪,瞄准沈倾寒的后脑。
江晚看见了。
她没喊,也没动。只是伸手从头发里拔出一根银簪,轻轻绕到侧面,贴着墙靠近。
那人正要扣扳机,后颈突然一凉。
簪子从他喉咙穿进去,从前颈穿出,喷出一股血。他瞪大眼,手指僵住,整个人从管道翻下来,砸在地上,抽了几下就不动了。
江晚拔出簪子,甩掉血,插回头发里。
沈倾寒转过身,看到这一幕,嘴角动了一下。她没说话,低头看自己染血的手套,然后猛地撕开领口。
衣服被扯开,露出锁骨下的皮肤。上面全是疤,横的竖的,有的发白,有的发红。最明显的一道从肩膀斜到肋骨,像是被刀反复割过。
她指着这些伤,声音很轻:“你看,这些比纹身更美。”
江晚皱了眉。
她走上前,脱下外套,直接披在沈倾寒身上,盖住所有伤疤。动作干脆,没有停顿。
“美不是自残的理由。”她说。
沈倾寒愣了一下,眼神晃了晃。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只呼出一口气。
江晚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离开尸体和血迹。她蹲下检查刚死的人,从他背心里掏出一个信号发射器,屏幕还亮着红灯。
“他们在追踪我们。”江晚说,“这个一直在发定位。”
沈倾寒靠在墙上,呼吸还没平复。她看着江晚收起发射器,忽然问:“你怕我疯吗?”
江晚抬头看她。
“你跳那支舞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停?”
沈倾寒摇头:“没有。我想一直跳下去,直到跳不动。”
“那就不是疯。”江晚站起来,“疯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清楚每一刀刻在哪,每一步踩在谁的血上。你只是太累了。”
沈倾寒闭上眼。
片刻后睁开,目光落在墙上的血花上。那花还在渗血,顺着墙往下流,像眼泪。
“他们给我打药的时候,每天放一首曲子。”她低声说,“就是这支舞的节奏。他们让我听音乐,一遍遍做同一个动作,直到我忘了自己是谁。”
江晚握住她的手。
“现在你是谁?”
沈倾寒看着她,很久才说:“是你的人。”
江晚点头:“那就够了。”
她走到角落的金属箱前,打开旧终端机。屏幕闪了一下,系统还在运行。密码已解,界面跳到一个加密文件夹,标题是【极光计划·阶段三】。
她点进去,里面是一段视频日志。
时间是三年前。
画面晃动,镜头对着一张实验台。台上绑着一个人,长发乱糟糟,脸看不清。江晚一眼认出那是沈倾寒。
画外音是陆曼的声音:“神经毒素注入成功,Y号实验体出现应激反应。启动‘死亡之舞’程序,观察行为是否可控。”
镜头拉近,沈倾寒在台上挣扎,嘴里咬着带子。她睁着眼,瞳孔放大,身体抽动,然后突然扭动起来,动作和刚才那支舞一模一样。
江晚按下暂停。
她回头看沈倾寒。
沈倾寒站着,脸色苍白。她盯着屏幕,没移开视线。
“原来他们早就给它起了名字。”她喃喃道,“《死亡之舞》。”
江晚关掉终端,走回来扶住她肩膀:“那是他们想让你变成的东西。但现在你跳的这支舞,是你自己选的。它叫《献祭》,不是命令,是反击。”
沈倾寒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墙上的血花。
她沾了血,轻轻按在唇上。
像在亲自己的伤口。
江晚没再说话。她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别的敌人。地上两具尸体已被蛇拖走,只剩血迹。
空气里还有血腥味,混着铁锈和潮湿。通风管不再响,地下室安静下来。
沈倾寒靠着墙滑坐在地,力气耗尽。她左腕的绷带渗出血,锁骨处的图腾隐隐发烫。
江晚蹲下,解开绷带。伤口裂开了,边缘发紫,像是还有毒。
她想起什么,从口袋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半凝固的暗红色液体。这是她在上个据点提取的抗毒剂,还没试过。
她倒了一滴在伤口上。
沈倾寒猛地吸气,身体绷紧。那滴液体很快被吸收,皮肤下的紫色慢慢褪去。
“有效。”江晚说。
沈倾寒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不再抖。她抬头看江晚:“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除非你赶我走。”
“我不会。”沈倾寒抓住她的手腕,“你要是敢走,我就把你绑起来。”
江晚笑了:“那你得先有力气抓得住我。”
沈倾寒也笑了,虽然很虚弱。
她靠在江晚肩上,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江晚搂着她,目光再次看向墙上的血色双生花。那花还在滴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的水洼里。
水面上映出她们的影子,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