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刚碰到U盘,就听见“咚”的一声。
是水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浴室门下正往外流红色的水。她冲过去推开门,浴缸里的水已经漫到地上,水是红的。沈倾寒坐在里面,浑身是伤,还在抓自己的背,皮肤破了,血一直往外流。
“让我死!让我死!”她大声喊,声音很哑。
江晚跳进浴缸,水溅到脸上,有股血腥味。她抓住沈倾寒的手,把她的两只手压在头顶,整个人压上去,膝盖顶住她的腿。
“别动!”江晚说,“你再抓,伤口就没法好了。”
沈倾寒转头看她,“伤口?那是什么?是我的错吗?是我活该?”
“是你活下来的证明。”江晚看着她,“是你撑过来的证据。”
沈倾寒突然抬头,一口咬在江晚的锁骨上。牙齿陷进去,江晚疼得闷哼一声,但没有松手。她反而用肩膀顶开对方的嘴,让她咬得更深。血从伤口流出来,混进水里。
接着,江晚翻身,把沈倾寒整个按进水里。
水一下子翻起来,两人沉下去,耳朵里只有水流声。江晚一只手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压住她的后颈,不让她抬头。她们在水底对视,沈倾寒眼里有怒气,有痛苦,还有求救的意思。
江晚靠过去,在她耳边说话,声音透过水传过去:“我懂……上辈子我也想死。”
沈倾寒身体一抖。
江晚松开手,却没有离开。她也沉在水里,肩上的血慢慢散开,像雾一样飘在中间。沈倾寒想动,但没力气了。她看着江晚的眼睛,那里没有可怜,只有和她一样的痛。
这时,她们的皮肤上出现了淡淡的红印。
从锁骨开始,往肩膀和背上走,像两条线。那是两朵一样的花形印记,左右对称。红光一闪,很快就没了。
沈倾寒呼吸乱了。
她伸手摸江晚肩上的伤口。血还在流,但感觉是热的。她忽然想起以前,在一个黑屋子里,江晚也是这样抱着她,说“别怕,我在”。
那时她觉得自己不值得被救。
现在她明白了,有人宁愿一直沉下去,也不会放开她。
水面终于裂开一道缝。
江晚先浮上来,大口喘气。她擦了把脸,看沈倾寒。对方还半沉在水里,眼神空了一下,然后慢慢清醒。
“你还想死吗?”江晚问。
沈倾寒没回答。她抬手摸自己的背,又看江晚锁骨上的牙印。血已经结了一层,但还在渗。
她张了张嘴,“我……差点……”
“我知道。”江晚打断她,“你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沈倾寒闭上眼。她记得那些晚上,自己一个人在浴室划手臂,用冷水冲身体,想洗掉脑子里的声音。实验的画面,姐姐死前的眼神,爸爸冷漠的脸,一遍遍出现。
她以为只有死才能停下。
江晚伸手拉她起来。两人靠着浴缸壁,水凉了,湿衣服贴在身上,冷。江晚没松她的手,反而把她往怀里拉了拉。
“我不是来救你的。”江晚说,“我是来陪你活着的。”
沈倾寒靠在她肩上,手指慢慢收紧,抓住她的衣角。
外面很安静。没有脚步,没有机器响,连风都不吹。刚才的事好像只发生在这一小块地方,只有她们的呼吸和心跳。
江晚低头看她,“下次想伤害自己之前,想想这个约定。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沈倾寒睁开眼,声音很小,“那你刚才为什么把我按下去?不怕我真的断气?”
“怕。”江晚说,“但我更怕你一直逃。”
沈倾寒没说话。她慢慢抬手,轻轻蹭掉江晚锁骨上的血痂。动作很轻,像怕碰坏什么。
水里的红慢慢淡了。那朵花的痕迹不见了,但那种感觉还在。她们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哪怕隔着湿衣服。
江晚扶着缸边想站起来,腿一软。刚才用力太多,又流了血,眼前发黑。她撑住墙,停了几秒。
沈倾寒马上伸手扶她。
“你受伤了。”她说。
“没事。”江晚摇头,“这点伤不算什么。”
沈倾寒没接话。她看自己的手,掌心裂了皮,指节肿着。她刚才抓得太狠,指甲都翻了,还在流血。
江晚从袖子里拿出绷带,撕成两段。一段缠自己锁骨,一段递给她。
“包一下。”她说。
沈倾寒接过,却不动。她看着那卷白布,忽然问:“你说上辈子比我更惨……是怎么回事?”
江晚顿了顿。
她没看沈倾寒,而是看着角落的排水口。那里有一圈暗红的污渍,像干掉的血。
“我结过婚。”她说,“三年。每天被打,没人帮我。我妈让我忍,说女人嫁人就得认命。”
沈倾寒抬起头。
“最后一次,他把我推下楼。”江晚声音很平,“我摔断肋骨,头撞地,一路流血。我躺在那儿,听见他打电话,说‘没事了,她不会再闹’。”
她停了一下,“我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离婚协议。”
沈倾寒的手慢慢握紧。
“所以我回来这一世,第一件事就是离开那个家。”江晚转头看她,“我不信命,也不信有人会救我。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够狠,够冷静,够不要脸地活着。”
沈倾寒突然抱住她。
抱得很紧,用了全身力气。江晚愣了一下,没推开。
“对不起……”沈倾寒埋在她肩上,“我不知道……”
江晚拍了拍她的背,“现在知道了就行。”
她们就这样靠着,水越来越冷。浴缸边起了薄雾,灯光昏暗,影子模糊。
江晚忽然觉得手腕一紧。
沈倾寒抓住她,抬头看她,“以后……别再把我按进水里了。”
江晚扯了下嘴角,“你不自残,我就不用。”
“可我还是会……控制不住。”
“那就让我管着你。”江晚说,“你可以疯,可以疼,可以想死——但必须在我面前。我不许你一个人扛。”
沈倾寒眼睛红了。
她点点头,声音哑了,“好。”
江晚伸手,把她的头发往后理了理。湿发贴在额头,显得脸更小了。她看着这张脸,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坐在轮椅上,眼神空洞,像个死人。
现在她会痛,会哭,会咬人。
但她活着。
这就够了。
外面还是安静。
江晚正要起身,忽然感觉沈倾寒身体一僵。
“怎么了?”她问。
沈倾寒没回答。她盯着浴室门的方向,瞳孔缩了一下。
江晚顺着她视线看去。
门缝底下,有一道细长的影子,正慢慢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