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个音响起时,江晚的手指已经发麻。她没有松手,反而更紧地抓住沈倾寒。金色的血契顺着她们的手臂往上爬,像藤蔓一样缠住心脏。地上的古籍被血浸湿,那朵双生花的图案开始发热。
沈倾寒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她的眼睛瞳孔缩小,眼白布满血丝。耳朵有血流下来,顺着脖子滑进衣服。她没去擦,只是盯着前方的黑暗通道。
“听我说。”江晚压低声音,“别跟着那个声音走。”
沈倾寒咬住嘴唇,牙齿陷进肉里。她轻轻点头。
第八音还在响,空气像铁块一样压在胸口。江晚感觉到沈倾寒的心跳乱了,忽快忽慢,像是要冲出身体。她立刻加快自己的心跳,用手掌传过去——一下,两下,三下,节奏稳定。
沈倾寒喘了口气,手指微微回握。
这时,四面八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们撑不了多久。”陆曼的声音从矿洞的喇叭传出,清晰得像贴着耳朵说话,“沈倾寒体内有128个微型炸弹,分布在神经末梢。只要我按下开关,你会从大脑开始炸,一点一点烧掉记忆。”
江晚没动。她看着最近的一个音箱,金属外壳泛着冷光。
沈倾寒却突然笑了。
笑声一开始很小,像喘不过气,接着越来越大,最后变成疯狂的大笑。她整个人在抖,肩膀不停起伏,可眼神却异常清醒。
“你真蠢。”她对着空气说,“你以为我会让你控制这么久?”
话刚说完,所有音箱同时发出刺耳噪音。紧接着,一声惨叫响起——是陆曼的声音,尖锐到破音,反复播放。
江晚立刻反应过来。她抽出袖中的刀片,翻身跃起,朝主控箱冲去。途中踢翻一块石板借力跳起,刀刃精准切断电源接口。
咔嚓一声,矿洞的音响系统全灭。
声音没了。
矿洞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远处蛇群退走的声音。
沈倾寒还坐在地上,额头冒汗,脸色苍白。她抬起手,看着发抖的指尖,慢慢笑了。
“病毒……种进去了。”她喘着说,“她每说一个字,信号都在反向回传。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江晚走回来,蹲下检查她的状态。发现她左腕的绷带渗出血,应该是刚才用力导致旧伤裂开。
“你早就在自己身上留了后路?”江晚问。
沈倾寒点头。“重生那天就开始准备了。我把程序伪装成自毁指令,藏在神经代码底层。只要她用声音发命令,就会激活反向通道。”
“所以你让她一直说话。”
“对。她说得越多,漏洞越大。”
江晚沉默两秒,伸手擦掉她额头的汗。动作轻,但手很紧。
“下次别硬撑。”她说。
“我不硬撑,你就得死。”沈倾寒抬头看她,眼里没有疯,也没有痛,只有一种冷静,“我不是为了活才活着。我是为了让她也尝尝,被人从脑子里撕碎的感觉。”
江晚没再说话。她看向那些黑掉的音箱,眼神变沉。
几秒后,其中一个音箱“滋”了一声。
声音又响了,但变了。不再是陆曼的语气,而是断断续续的哀嚎,夹着杂音,像机器在学人尖叫。
“没用的……”陆曼的声音再次出现,比之前虚弱,“就算你入侵系统,也解不开炸弹。它们独立运行,不受信号控制。”
沈倾寒慢慢站起来,从腰间抽出匕首。她走到最近的音箱前,一刀劈开外壳,露出里面的线路板。
她舔了舔刀刃,上面沾了点血。
“你说得对。”她冷笑,“炸弹确实不在信号链上。”
她把匕首插进电路板缝隙,用力一撬。
“但它需要启动密钥。而你的声音,就是唯一证证。”
面板崩裂的瞬间,其他音箱又传出惨叫。这次更久,带着真实的恐惧。
江晚站在她身后,看她走向下一个音箱,一个个破坏。每毁一个,陆曼的叫声就更混乱一分。
“你在做什么?”陆曼的声音发抖,“停下!那是我的神经系统接入端口!你不能——”
“哦?”沈倾寒停下,歪头听着,“原来你把自己的神经接进了控制系统?真是贴心。”
她笑了,转身看向江晚。
“现在,该我了。”
她举起匕首,刀尖对准自己太阳穴。
江晚瞳孔一缩:“你要干什么?”
“反向植入。”她说,“她能用声音控制我,我就能用我的频率,顺着这条线进她的脑子。”
“你会失控。”
“我知道。”沈倾寒看着她,“但这是最快的方法。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变轻。
“我答应过你,要亲手撕了她。不是靠运气,也不是靠逃。是让她清醒地看着,自己怎么被一点点吃掉。”
江晚盯着她很久。然后走上前,咬破指尖,在她眉心画下一个符号。动作干脆,没有犹豫。
血痕落下的瞬间,沈倾寒身体晃了晃,呼吸平稳了些。
“苗疆古籍里的反控符?”她问。
“嗯。用血引契,帮你分担压力。”
沈倾寒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变了。没有波动,只剩冰冷。
她将匕首倒转,刀柄抵住太阳穴。另一只手在空中虚点,像在输入指令。
江晚退后半步,握紧刀片,盯住四周。
第一个音箱喷出黑烟。第二个发出高频尖叫。第三个直接炸开,碎片飞溅。
陆曼的声音断断续续:“你……没有权限……不可能突破防火墙……”
“防火墙认的是基因编码。”沈倾寒低声说,“可我现在用的,是血契频率。”
她猛地睁眼,瞳孔完全变色,像染了血。
“而这个频率,你复制不了。”
下一秒,所有音箱同时爆响。
这次不是惨叫,而是无数个“不”字重叠在一起,从不同声音、不同速度中爆发出来,像一个人的精神被撕裂。声音越来越尖,最后变成毫无意义的嘶吼,持续不断。
沈倾寒站着不动。鼻腔流血,顺着嘴唇往下滴。但她嘴角扬起,像听见了最好听的音乐。
江晚上前一步,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够了。”她说,“她已经在承受了。”
“还不够。”沈倾寒摇头,“这才刚开始。我要她记住每一个字是怎么从嘴里挤出来的,每一秒痛苦是怎么钻进神经的。”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血,轻轻按在江晚的手背上。
“等我把她的意识锁进程序里,她会永远循环这一分钟。一遍,又一遍,听自己求饶。”
江晚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没有同情,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底的掌控。
远处最后一个音箱闪了闪,发出滋啦一声。
陆曼的声音微弱传来:“你……是我的作品……你离不开我……”
沈倾寒笑了。
她弯腰捡起一块掉落的电路板,用匕首刮下一点金属屑,混着自己的血涂在唇上。
“你说错了。”她对着空气说,“作品不会反咬主人。”
她站直身体,声音清晰如刀。
“但猎手,从来都是从猎物变成的。”
话音落下,所有音箱同时熄灭。
矿洞彻底安静。
蛇群早已退回岩缝,盘成一圈圈黑影。古籍还在地上,血迹未干,双生花的纹路微微发红。
沈倾寒靠着墙滑坐下去,呼吸沉重。江晚蹲下,替她擦掉脸上的血。
“结束了?”江晚问。
“还没。”她靠在墙上,眼皮很重,“她还有备份意识。但我已经标记了位置。”
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江晚的脸。
“很快。”
江晚没说话。她把刀片收回袖中,目光扫过四周的残骸。
忽然,她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没坏的小型接收器,指示灯还在缓慢闪烁。
她走过去,蹲下查看。
接收器表面刻着一行小字:【同步节点·b7】。
下面连着一根细线,通向矿洞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