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的路变窄了。江晚走在前面,一直抓着沈倾寒的手腕。她的袖子上有干掉的蛇血,颜色发黑,像铁锈。
沈倾寒跟在后面,呼吸很重。她左臂上的蛇一动不动,紧紧盘着,好像睡着了。她的手指偶尔抖一下,指尖很冷。
转过第三个弯,前面有一扇生锈的铁门。门上有个电子锁,屏幕是黑的,按钮周围有烧焦的痕迹。江晚不说话,从腰间拿出一把小刀,插进锁缝撬了两下。咔哒一声,门开了。
屋里不大,空气又闷又湿。中间放着一个金属浴缸,灰黑色,四角用铁链绑在地上。水管从天花板垂下来,断口滴着水,一滴一滴掉进缸底的浅水里。
江晚看了看四周。墙边有张翻倒的椅子,地上散落着几张纸,字看不清。角落堆着几个空药瓶,标签没了,只剩一点胶。
她回头看了沈倾寒一眼。沈倾寒正盯着浴缸,眼神发直。
“坐下。”她说。
沈倾寒没动,嘴唇微微张开:“我听到了……他们在打针。”
江晚伸手扶住她肩膀,力气不大但很稳。她把沈倾寒按坐在浴缸边上,蹲下拧开热水开关。水流冲出来,带着铁味,开始是冷的,几秒后变热。
她从布包里拿出一小包粉末,撒进水里。马上有草药味散出来,有点苦。
“这是镇定用的。”她说,“不是毒。”
沈倾寒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江晚站起来,握住她的手,“你现在不舒服,是因为体内的东西在退。但它还在影响你。你要撑住。”
话刚说完,沈倾寒突然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声音。她双手抱头,指节发白,身子往下滑。江晚立刻抱住她,不让她的头撞到缸壁。
“我的脑子……好烫……”沈倾寒咬牙,声音挤出来,“他们又来了……针管……水里都是药……”
她开始挣扎,膝盖顶向江晚肚子,手乱挥。江晚没躲,让她撞了几下,然后抓住她手腕,压住。
“听着。”江晚靠近她耳边,“你现在不是实验体。你是你自己。我是江晚。我们在一起。明白吗?”
沈倾寒喘气,眼睛睁得很大,瞳孔缩成一个小点。
江晚不再说话,直接把她按进热水里。
水花溅起来,打湿江晚的袖子。她一只手托住沈倾寒后颈,另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十指紧扣。她额头贴上对方额头,闭上眼睛。
热水包围她们。
水下,沈倾寒身体猛地一抖。她的手用力收紧,指甲掐进江晚掌心。江晚没有松。
一道光从她们手腕之间亮起——暗红的花纹慢慢浮现,颜色变紫,像火苗燃起。光在水中扩散,搅动水流,影子晃动。
记忆出现了。
江晚看到大火。浓烟滚滚,房子倒塌。她披着破外套,在废墟里爬,脸上全是灰,嘴里喊一个人的名字。那是沈倾寒。
她看见沈倾寒被钢筋压住腿,动不了,但手一直伸着,指尖离她只有半米。她们都在哭,谁也够不到谁。爆炸响起,火浪扑来,她最后回头看一眼,就被气流掀翻。
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没救她。
水下的时间好像停了。
沈倾寒不再抽搐。她睁开眼,透过晃动的水波看着江晚的脸。她张嘴,吐出一串气泡。
江晚俯身,吻住她的唇。
水波剧烈晃动,缸底的药粉翻起来。但那种连接没断,反而更清楚了。
沈倾寒感觉一股暖流从手指冲上心脏。这不是药效,也不是幻觉。是真实的东西——另一个人的记忆、情绪、执念,全都涌进她的意识。
她看见江晚前世被人推下楼梯。那个女人摔在台阶底部,头撞地,血流出来。母亲站在上面,低头看她,一句话不说,转身关门。
她看见江晚重生后的第一个晚上,一个人坐在桥边,手里捏着假的离婚协议,眼泪落在纸上,字迹化开。
她还看见,在很多危险时刻,江晚总是先回头看她,确认她在,才敢往前走。
这些不是命令,不是责任。是选择。
沈倾寒眼角流出一滴水,分不清是泪还是池水。
江晚离开她的唇,两人浮出水面。空气呛进喉咙,引发咳嗽。江晚靠在缸边,脸色发白。她左手腕上的花纹还在发烫,边缘泛紫。
沈倾寒坐直身体,呼吸平稳。她抬手摸锁骨,那里的纹身不再是暗金,而是温润的紫红,像月光照透的玉石。
“我看到了。”她轻声说,“你在火海里找我。”
江晚点头。
“可那次……我没等到你。”
“这次等到了。”江晚握紧她的手,“是我来找你。”
沈倾寒低头看水面。热水冒起薄雾,房间变得模糊。但在雾下面,水面轻轻晃动,倒影变了。
一只凤凰的影子缓缓出现,双翅展开,像要飞出来。影子只存在几秒,就被水波打散。
沈倾寒盯着那片水,很久没眨眼。
外面通道很安静。没有脚步,也没有动静。风衣口袋里的接收器震动了一下,屏幕闪出光,显示倒计时:00:00:47。
江晚没去拿。
她把沈倾寒拉进怀里,一手抱住她的背,一手抚她的头发。沈倾寒靠在她肩上,身体慢慢放松。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江晚问。
“记得。”沈倾寒闭着眼,“你在雨里站着,衣服全湿,手里拿着一把刀。”
“你不怕我?”
“怕。”沈倾寒说,“但我更怕错过你。”
江晚笑了笑,没说话。
她的手滑到沈倾寒左臂,碰了碰那条蛇。蛇皮冰凉,但能感觉到下面有脉搏跳动。它没醒,也没动,像长在身上一样。
“它现在听你的。”江晚说。
“以前它怕的是药。”沈倾寒睁眼,“现在它认的是我。”
“那你呢?”江晚低声问,“你现在怕什么?”
沈倾寒转头看她。
“我怕你放手。”她说。
江晚抱得更紧。
外面的倒计时归零,接收器发出短促的响声,随后彻底黑屏。
这时,沈倾寒突然抬头。
她耳朵动了动,像是听见了什么。
江晚立刻察觉,变得警觉。
“怎么了?”
沈倾寒没回答。她慢慢站起身,水顺着身体流下,打湿地板。她走向门口,脚步轻,但每一步都很稳。
江晚跟上去,手伸进袖子里。
铁门外,通道尽头传来轻微的摩擦声,像有什么东西在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