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还贴在刀片上,掌心冰凉。她看着对面的山壁,刚才那道蓝光不见了,但她没移开视线。矿洞外吹进来的风有点湿,扫过她的手腕。
沈倾寒靠在她身后,呼吸很轻。刚才咳了一阵,现在停了,但江晚知道她还没完全清醒。江晚动了动肩膀,把沈倾寒往岩凹里推了推,自己往前走了一步。
对面石缝里有三个蓝点,排成三角形。不是反光,也不是动物的眼睛。这是信号接收器,是监控用的。她在三年前见过一次,在边境码头,秦川的人就这么监听别人谈话。
她没说话,右手一翻,一片小刀滑到指尖。左手从腰间拿出一个小方块,拇指按下按钮。这是个干扰器,功率小,只能用五秒,但她只需要一瞬。
耳边传来轻微的电流声。几乎同时,对面山壁的蓝光闪了一下,比之前亮了些——系统正在调整频率。
就是现在。
她甩手,三片刀飞出去。声音很短,像风吹断树枝。第一片插进左上角石缝,第二片切进中间接线口,第三片扎进底部能源盒。蓝光抖了一下,然后熄灭。
山壁黑了。
江晚没放松。她蹲下身子,盯着那三个位置。过了三秒,没有亮起,也没有重启。线路被切断了,暂时安全。
她回头看沈倾寒。
沈倾寒睁着眼,眼睛发红,嘴唇发白。她抓住江晚的袖子,声音很弱:“她在笑。”
江晚皱眉。
“陆曼。”沈倾寒咬牙,“她在看我们……还在说话。”
江晚明白了。可能是残存信号触发了某种程序。沈倾寒被关过三年,大脑里装过控制器。人逃出来了,但有些代码还在脑子里,遇到特定频率就会启动幻觉。
江晚伸手摸她后颈,那里有一道疤。手指刚碰到,沈倾寒猛地一抖,手腕上的绷带渗出血。
她在伤自己。
江晚一把抓住她的手:“醒过来。”
沈倾寒喘气,眼神晃了一下,慢慢聚焦。她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她说……‘你们永远逃不出’。”
江晚眼神冷了。
这话不对。陆曼已经死了,身体被炸没了,不可能再出现。除非……她的意识数据被提前存了下来,藏在某个服务器里,通过不同设备连进来。
这不是第一次。半年前在废弃研究所,他们就发现一个复制体,伪装成机器人接近沈倾寒。那次差点让她割脖子。
这次更狠。趁着她们虚弱的时候动手。
江晚扶她坐稳,低声说:“别听,那是假的。”
沈倾寒冷笑一声:“我知道是假的。可她留下的程序是真的。”
她松开江晚的手,自己撑着站起来。动作慢,膝盖晃了一下,但她没倒。她从风衣夹层掏出一块黑色芯片,指甲划了一下表面,解开密码。
“我早就准备好了。”她说,“只要她敢闯进来,我就让她看看什么叫地狱。”
江晚没拦她。她知道沈倾寒想做什么。
这块芯片来自沈昭。当初在浴缸里审他时,从他脑里取出一个虫卵一样的东西,能模仿人的神经信号。沈倾寒花了两个月研究,把它改成了病毒,专门对付陆曼的系统。
现在,它终于能用了。
沈倾寒打开终端,插进芯片。屏幕亮起,代码滚动。她输入指令,按下回车。
几秒后,空中出现一块模糊的影像。
陆曼的脸出现了。画面卡顿,声音断断续续:“你……们……永……远……逃……不……出……”
沈倾寒盯着屏幕,手指加快敲击。她不说话,只加快上传速度。
病毒开始反向注入。
陆曼的影像突然抖起来。背景变成一片灰白,四周都是镜子,镜子里有无数个她。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拿刀刺另一个自己。
她尖叫起来,但声音变成杂音,不断重复。
“你说你要看着我?”沈倾寒开口,声音平静,“那我现在让你永远看着你自己。”
她按下最后一个键。
虚拟空间塌了。镜子碎裂,碎片飘在空中,每一片都映着陆曼惊恐的脸。它们旋转着聚在一起,变成一个封闭的盒子。里面的陆曼拼命拍墙,却碰不到任何东西。她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
影像定格。
江晚看着屏幕,确认信号断了。她问:“封死了?”
“锁死了。”沈倾寒点头,“这个程序会不停复制她的意识,让她们互相撕咬。只要服务器开着,她就得一直待在里面。”
她说完,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放下了一块压了很久的石头。
江晚递来水囊。沈倾寒喝了一口,抬手擦掉嘴角的血。她低头看掌心的小刀,刀上有干掉的血迹。
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铁味和血腥混在一起。她笑了笑,声音很低:“现在,该我们盯着你了。”
话落,终端一闪,彻底黑屏。周围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关闭,包括矿洞深处的摄像头和传感器。这片地方恢复安静,再没有信号能进来。
风吹过岩层,卷起地上的灰。枯萎的双生花根部微微发亮,像是回应这场胜利。
沈倾寒靠着岩石坐下,闭上眼。脸色还是差,但呼吸稳了。锁骨上的图腾淡得快看不见了,像一道旧伤疤。
江晚站在旁边,扫视四周。确认没有遗漏的设备后,她收回目光。
天边开始发白,快天亮了。她抬起手,一片新刀片从袖口滑进掌心。她没收起来,也没动。
这时,沈倾寒忽然睁开眼。
她看着江晚,声音很轻:“你还记得我说过想跳舞吗?”
江晚没答。
“我不想跳给别人看。”沈倾寒说,“只想跳给你看。”
她说完,抓住江晚的手腕,用力把自己拉起来。脚下一软,差点跪倒,江晚扶住她肩膀。
“你站不稳。”
“但我还能动。”她说着,抬起一只脚,脚尖点地,转了个半圈。动作慢,但有种熟悉的节奏。
江晚没再拦。
沈倾寒靠在她身上,一手搭她肩,另一只手慢慢抬起。她开始迈步,踩着只有她们听得见的节拍。每一步都很吃力,但她没停。
江晚跟着她,一点点后退,给她空间。
舞不乱,也不完整。但它真实。
当第一个完整旋转做完时,沈倾寒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而是真正轻松的笑。
她抬起头,看向天空。
天光正一点一点撕开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