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雪一直下。江晚低头看着地上的蛇群,它们朝着一个方向爬。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她转过身,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片蛇皮,手指还能感觉到北斗七星的纹路。
“走。”她说。
沈倾寒没动。她只是看了江晚一眼,眼神很轻,好像在确认什么。然后她点点头,跟了上去。
他们一路向北,谁也没说话。天色从银蓝变成灰白,地面开始出现裂缝,像是冻土下面有东西在动。远处有一座废弃的研究站,铁门倒了一半,窗户全都碎了。
江晚推开最里面那间屋子的门。暖气管还连着锅炉,她打开阀门,热水流进角落的浴缸。水声响了很久,蒸汽慢慢升起来。
沈倾寒站在门口,风衣上的雪还没化。她解下腰带,衣服滑到地上。手腕上的冰纹闪了一下,很快就暗了。她走进浴室,踩进温水里,坐在浴缸底,背靠着瓷壁。
江晚关上门,也脱了外套。她坐在浴缸边,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轻轻把沈倾寒的头发拨到耳后。
“还能撑住吗?”她问。
沈倾寒抬头看她,嘴角忽然弯了一下。“我想去未来看看。”
江晚没说话。她俯身,一手托住沈倾寒的后颈,另一只手轻轻压下她的肩膀。沈倾寒闭上眼,整个人沉进水里。
水晃了几下,静了下来。
两人在水下睁开眼。江晚的手一直没松,十指扣在一起。血色双生花从锁骨浮现,顺着皮肤蔓延,泛出淡淡的蓝光。
沈倾寒感觉到心跳。不是自己的,是江晚的。从掌心传过来,一下一下,很稳。
她的意识开始飘。她看见一座城市浮在空中,高楼之间有光带流动。街上没人,只有两个人在跳舞。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动作慢,但始终同步。
那是她们。
百年后的她们。
风吹过空城,裙角扬起。她们的手没放开,脚步也没停。听不见音乐,但节奏还在。
沈倾寒想笑。她在水下笑了。
江晚看见她的表情,忽然靠近。嘴唇贴上来,不重,带着温度。水流搅动,发丝缠在一起。那个吻没有停下,反而更深了。
沈倾寒尝到了铁锈味。她不知道是谁的血,也不在乎。
她只知道这一刻是真的。
水面开始旋转。一开始很慢,一圈一圈的。接着越来越快,蓝光从双生花扩散到整个浴缸,照亮了墙和天花板。
漩涡中间往下陷,像个漏斗。水没有洒出来,而是被吸进去,连同光一起。
江晚一直抱着沈倾寒,两人没有分开。手紧紧扣着,唇也没有离开。
蓝光越来越亮,填满整个空间。浴缸边缘开始裂开,瓷砖一块块掉下来,露出后面的钢筋。墙壁像纸一样撕开,外面的雪原一闪而过,接着是天空、云层、星轨。
她们的身体变得透明。
沈倾寒最后看到的画面,还是那座空城里跳舞的身影。
江晚的吻还在继续。
水彻底没了。空气也被抽走。她们漂在光流中,四周是扭曲的时间线,像很多条交错的带子。
一条带子闪过极光的颜色。
另一条显示矿洞里的屏幕残影。
还有一条,是婚礼那天的楼梯口。江晚站在上面,王浩抬头看她,手里拿着离婚协议。
画面一闪就没了。
新的带子出现:沈倾寒穿着病号服,站在实验室中间,手里拿着针管。她扎进自己手臂,眼睛都没眨。
再换一条:秦川蹲在码头集装箱旁,点了一支烟。他抬头看向摄像头,笑了笑。
所有时间线都在震动。
蓝光猛地收拢,变成一道光柱,把她们卷了进去。
江晚终于松开嘴。
沈倾寒喘了口气,喉咙疼。她张嘴想说话,声音却消失了。
江晚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现在,我们先跳完这支。”
话刚说完,光柱炸开。
她们的身体被甩进一条窄通道。四面都是镜子,照出无数个她们——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拿刀,有的拥抱。
中间一段画面停住了:她们站在舞台中央,灯光打下来,音乐响起。江晚穿婚纱,沈倾寒穿西装。她们对视一眼,牵手转身,走向台下。
观众席没人。
但她们走得坚定。
镜子开始碎裂,一块接一块。碎片飞溅,划破皮肤,留下小伤口。血珠浮在空中,变成红点,融入通道尽头的光团。
通道越变越窄。
沈倾寒感觉骨头被挤压。不是疼,就是被塞得太紧。她的手还扣着江晚的,指甲掐进对方掌心。
江晚的手开始发烫。
双生花的图案从皮肤下凸起,像活了一样。蓝光顺着血管爬行,直到心脏。
她听见心跳变了。
不再是人的心跳。
更像机器和血肉混合的声音。
通道尽头出现一个圆环。它浮在空中,表面闪着不认识的文字。那些字是光组成的,一亮一灭,像在呼吸。
圆环里面是黑的,但能感觉到有什么在等。
江晚忽然用力抱住沈倾寒。
她们撞进圆环的瞬间,时间停了。
所有声音消失。
所有光影定住。
她们悬在半空,姿势固定:江晚抱着沈倾寒,头靠她肩上,一只手护住她后脑,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
沈倾寒的脸侧着,睫毛微微抖动。
双生花的光闪了最后一次,然后熄灭。
圆环慢慢合上。
外面的世界恢复了。
风继续吹过废墟,雪落在空浴缸里,积了薄薄一层。水龙头滴下一滴水,砸在缸底,发出轻轻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