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那广成子如何,却说东海之上,玄都与多宝相对而立!
他二人 虽未动手,然气机交感之下,已令周遭万丈海域平滑如镜,霎那间波澜不兴,仿佛一块巨大的琉璃镶嵌于天地之间。
甚至于那高空中的云气亦凝定不动,日月之光为之黯淡。
连麻姑与那远处隐匿身形的广成子屏息凝神,都深知此战颇见份量,亦非同小可。
多宝道人率先开口,声如洪钟大吕,震彻虚空:
“玄都师兄,请品鉴吾之‘掌中方界’!”言罢,并未见其有何惊天动地的动作,只缓缓抬起右掌,五指微拢间。
霎时,其掌心之中似有无量微尘世界生灭,每一粒微尘皆绽放亿万毫光,光中可见天龙盘旋、神女散花、神将怒目、众生之礼拜!
那仿佛将一方繁华无尽、法则森严的世界凝练于方寸之间。
此界法则迥异外界,强横地排斥着一切异种道则,唯有多宝自身之道为尊,是为“万法唯我独尊”之初始显化。
一股无形的庞大压力向玄都笼罩而去,非是法力压迫,而是道境之侵染。
多宝欲要强行扭转玄都周身道域,令其臣服。
玄都大法师面色不改,只将手中拂尘轻轻一甩,搭在臂弯,朗声道:
“妙哉,然大道无名,长养万物;自然无为,万物自化。”
他话音甫落,其周身自然而然荡漾开一圈清静无为的玄奥道韵,恍若太极未判之时的混沌,又似阴阳已分之后的和谐。
多宝那“掌中方界”的霸道道韵袭来,遇此清静自然之气,竟如滚汤泼雪般纷纷瓦解消融,难以侵入其周身三丈之内。
任他掌中世界万般炫目,法则如何强横,玄都自岿然不动,犹如不周山屹立于狂涛之中。
此乃道行境界之高下立判,玄都已得“道法自然”之真髓,以无形化有形,以不变应万变。
此第一回合,如此便见了分晓!
多宝见道行难以压制,眼神一凝,喝道:“道友好深厚的自然之道!且看贫道这法宝洪流!”
他那只手掌猛然向前一推,那掌中世界仿佛被无限放大,真实显化于东海之上!
其不再是虚影,而是无数金光闪耀的法宝洪流自其掌心奔涌而出,有飞剑、金砖、宝印、长索、神锤...
此间法宝之数成千上万还要多,其密密麻麻间,每一件皆蕴含着崩山裂海之威。
更携带着“万法归宗,唯我独尊”的霸道意志,如同灭世潮汐般向玄都席卷而去。
这一击,多宝已动真格,法见真章。
多宝的准圣法力沛然莫御,虚空被撕裂出无数黑色痕迹,连下方凝滞的海面被无形气劲压得向下凹陷出一个巨大的碗状深坑。
然,面对这足以湮灭一方大千世界的恐怖攻势,玄都终于动了。
他并未祭出任何法宝,只将双臂在身前虚抱,划出一个浑圆。
刹那间,阴阳二气自其体内流转而出,于身前显化为一幅清晰无比的太极道图。
道图缓缓旋转,其上黑白鱼眼分明,皆散发出镇压地水火风、梳理阴阳五行的无上道韵。
那毁天灭地的法宝洪流撞入太极图中,竟如泥牛入海,纵然声势浩大地冲入,却诡异地被那旋转的阴阳二气纷纷带偏、分解、吸纳。
那等狂暴的能量被转化为最为原始的灵气,滋养着那幅太极图,使其光芒愈发璀璨深邃。
有道是,任尔万般法来袭,吾自一图纳全之,此乃阴阳大道之玄妙,近乎于道之本源。
于此,第二回合在麻姑与广成子的注视下得以明了!
麻姑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却也明了二人与其说是对战,不如说是切磋还差不多。
想必,这第三回合定是法理上的交锋了!
果然不出麻姑所料...
却说那多宝见状,却是瞳孔微缩,心知寻常神通法宝已难奈何玄都。
要知道,他此前作为三教最早在三清师长座下听道的弟子,多宝向来颇为自得。
只是后来...
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势再度拔高,身后仿佛浮现出无穷大道符文,交织成一条贯穿古今未来的法则长河,他立于长河源头,宛如万道之主宰!
“玄都师兄!且看吾之‘唯我独尊’法理!此法之下,吾界万道皆虚,唯吾为真!”
言出法随!一种根本性的规则力量开始强行改写现实。
玄都身周的阴阳道韵竟开始微微动荡,那幅太极图也出现了细微的扭曲,仿佛其存在的“根基”正在被动摇、否定。
这是直指大道本源的争锋,多宝欲以自身之道,凌驾于玄都的阴阳自然之道上,从根本上瓦解其神通。
玄都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也不再维持太极图,反而散去了周身所有神通光华,恢复了那朴素道人模样。
只见他立于原地,仿佛放弃了所有抵抗,口中轻吟道: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玄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多宝耳中,更仿佛直接在天地法则层面响起。
玄都身周那被“唯我独尊”法理扰动的道韵,非但没有崩溃,反而以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本质的方式稳固下来。
他并未去对抗、去争夺,而是彻底地“顺应”。
顺应那“唯我独尊”的法理,任其冲刷,自身却如水中磐石,纹丝不动。
其道,已与天地自然之本真合一,你能否定吾之道,可能否定这天地自然本身乎?
而多宝的“唯我独尊”法理,当下霸道绝伦,遇强愈强。
但面对玄都这“无有执、似无我、顺应自然”的至境,却如同奋力一拳打在了空处。
那反噬之力令多宝身形微晃,脸色一白,身后那虚幻的法则长河剧烈波动,几乎溃散!
他以“我”为尊,而玄都已近“无我”,高下立判!
玄都此时方才抬眼,目光清澈地看着多宝,淡然道:“多宝道友,承让了。”
“大道三千,皆可证道,然强求独尊,已落了下乘。”
“有道是,万事莫强求,尤其是在吾并不比汝差的时候!”
“不若回归本真,静观自在。”
话音落下,东海恢复波涛,云气重新流动。
玄都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准圣之争从未发生。
而多宝伫立于海上,却是默然了良久,最终长叹一声,朝着玄都与麻姑所在方向,郑重地打了个稽首。
随后其身影缓缓消散于虚空之中。
此战,玄都赢得不带半分烟火气,却是从道行、法力到最终法理的全面胜出,更显其深不可测的修为与境界。
远处广成子看得心神摇曳,暗道人教之法,果然玄奥精深,非同小可。
而云端的圣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