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麻姑携了那三首蛟与龙珠返回方丈仙岛后,这才与青鸟重新对坐于桃树之下。
然而,此时仙茗氤氲,香气袅袅,方才被短暂打断的叙旧氛围却已悄然转向。
麻姑执壶为青鸟续上一杯灵泉仙酿,随即她眸光微转,看似落向远方的云海,随后这才像是不经意般的提起道:
“方才那东海龙王敖广,口中提及他那长子敖甲,倒让我想起来了。”
“那孩子我见过的,其秉性忠厚,根骨清奇,更难得的是心怀仁念,不似寻常龙子般骄横。”
“吾静修这些年岁,他也曾随敖广来我这岛上拜谒过,其言行举止,向来颇懂礼数,也算是个不错的孩子了。”
青鸟乃西王母之随侍,是何等灵慧之辈,当下便闻弦歌而知雅意,她轻啜一口仙酿,随后含笑看着麻姑:
“哦?能得你如此赞誉,想来那敖甲太子确实非凡。”
“只是...你收了那惹祸的三首蛟,又扣下龙珠,恐怕不止是让那敖广回去整顿家务那么简单吧?”
麻姑见青鸟点破,便也不再迂回,随后坦然道:
“果然是瞒不过你。”
“我呢,确有些想法。”
“你看那三首蛟,虽孽根深重,却血脉异变,颇有几分气象。”
“若这般打死或永镇,倒未免可惜了去。”
“不如让其戴罪立功,随敖甲一同上天,做个镇守殿宇的神兽,既全了惩戒,也算物尽其用。”
“至于那龙珠,本就是预备进献天庭之物,由我等之手献上,随后再进言几句。”
“如此...为敖甲那孩子在天庭谋一个正经前程,岂不比他们龙宫自家盲目钻营要稳妥得多?”
“就算是龙母娘娘与老龙王敖光那里,贫道也算有所交代,不至令他们觉得贫道袖手旁观,不念邻里之谊。”
麻姑说到这稍作停顿,随后语气略显无奈道:
“你也知晓,贫道实不愿为此事去直面那皇天陛下,其终究不如与昊天师叔言语间来得自在。”
她言下之意,竟是希望借青鸟之便,走西王母的门路。
毕竟从谁那走不是走呢。
青鸟听罢,纤指轻点玉盏,发出清脆微响,随后莞尔道:
“我当是何等大事,原来如此啊。”
“麻姑啊麻姑,你当真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啊。”
她摇了摇头,解释道:“如今天庭初立,百废待兴,各处神职空缺不知凡几,以你麻姑之种种威名,另兼有搜神之责。”
“若要荐一良才美质,不过是一道奏表的事情。”
“即便直接去与皇天上帝分说,他难道还会不给你这个面子?”
“所以,何须借这蛟龙、龙珠为由头?”
麻姑被好友说破心思,亦不尴尬,却也只是含笑静待下文。
青鸟观其神色,也知她心意已定,如此便也不再多问些什么,随即她爽快的应承道:
“罢了,罢了。”
“既然你开了尊口,我岂有不助之理。”
“正好,我家娘娘近来不知为何,心绪颇有些郁结,终日寡欢。”
“娘娘素来看重于你,若见你肯主动来访,想必能开怀几分。”
“如此,我等借此机会提及敖甲之事,正是顺水推舟之事。”
麻姑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确定:“娘娘心绪不畅?不知为何啊?”
青鸟微微颔首,却不欲多言:“此事说来话长,届时你亲自与娘娘谈吧。”
“你我这就动身?”
这就动身了,好姐妹也开始学人家谜语人的做派了?
别是因为那天条的事,要不然她有点不想去了。
本来她也是看着这熟悉的三首蛟与龙珠,这才一时兴起的将它们从敖广手中接过的。
不然,麻姑一个指头都能把那三首蛟摁死了去。
不过,她左想右想,还不如静思己动,顺应自己的心意呢。
“善。”
麻姑起身,袖袍一拂,那被仙法缩小的三首蛟与熠熠生辉的龙珠便一同纳入袖中。
“便去瑶池,拜谒娘娘。”
二仙相视一笑,当即驾起祥云,离了方丈仙岛,直往那九霄之上的天庭瑶池仙境而去。
但见云路迢迢,仙光缭绕。
麻姑本以为此行当往那瑶池仙境,不料行至半途,青鸟却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
“且慢,”
青鸟传音道,“娘娘如今并不在瑶池。”
麻姑微微挑眉,随即面露疑惑道:“哦?娘娘不在瑶池,如今却在何处?”
青鸟解释着:“自天条订立后,天庭的诸多事务仍需定其规,正其序。”
“娘娘近来多在欲界静坐参详体悟,也顺便体察天人伦常,以完善法度。”
“如今那瑶池中仍是由娘娘的三尸化身,那位王母娘娘坐镇理事。”
麻姑闻言,当下心中了然,但同时她心中也泛起一丝微澜。
欲界...那确实是关乎情、欲、伦常之地,且众生之因果繁杂。
若西王母本尊亲临彼处,想必其意深远。
麻姑虽心有猜测,或许与那天条新规有关,但见青鸟不欲多言,当下便也按下疑问,她只带笑道:
“原来如此,那便有劳青鸟姐姐引路了。”
当下两仙女转换云头,也不再朝向霞光万道的瑶池,而是往那更显幽邃、气机纷繁复杂的欲界而行去。
待她们及至欲界深处,但见云霞色彩变幻不定,时而晦暗如红尘万象,情感气息流转不息,竟比人间的红尘气象,更为浓郁而驳杂。
而在一处清净莲池畔,麻姑却是见到了西王母本尊。
只见她身着素雅常服,未戴隆重冠冕,坐于青石之上,其目光沉静地望着池中倒映的万千气象。
只是...其眉宇间确实有一丝难以化开的沉郁。
如此,更让麻姑有些意外的是,瑶姬长公主竟也侍立在侧。
待见她们到来,瑶姬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忙上前与麻姑、青鸟相互见礼。
“麻姑今日怎也有暇来此?”
西王母收回望向池中的目光,见她来天宫,其唇角也是泛起一丝浅淡笑意。
就连那脸上的沉郁之气,似乎也因此驱散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