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独立在云海之巅,望着东海方向若有所思。
忽然心念一动,掐指算来,却是那坛米酒在袖中泛起了涟漪。
她莞尔一笑,驾云直往东海而去,心道:“且回洞府温两壶酒,看朝歌城何时起烽烟。”
行至东海之滨,但见波涛万顷,霞光满天。
麻姑在临崖处择了处清净洞府,挥手间布下禁制,将那坛米酒置于石桌之上。
又取出一面水镜,施法让镜中显现朝歌城景象——但见市井繁华,人流如织,浑然不知大劫将至。
说来这时间线,已经跟她所知的完全不太一样了。
按理来说,应该先走殷寿题诗女娲宫,才有的后来封神大劫的正式开端。
可如今这桩桩件件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诉麻姑这封神大劫乃是必然要发生的事。
要是往深了研究,麻姑都能追溯到巫妖大劫之前去。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麻姑索性定下心来,一边整理自身大道,一边静观这场即将席卷天地的大劫。
观劫亦是悟道,若能从中窥得一丝天机玄妙,于她而言亦是莫大机缘。
她自修行伊始,便立下“己道灵枢”。
此道往小了说,契合人体脉络周天,将自身视为一方小天地,精研内求。
如今在这“人”之一字的小乘修行上,麻姑可以说已走到了极致,臻至“见圣”之地步。
她这一道,不假外求,专于修持己身,若论杀伐征战、神通变化,或许无甚值得大书特书之处,但若论及保命延生、固本培元,却是独步洪荒。
总结一下就是...能活,很能活,非常能活!
她自修行以来,海纳百川,将阴阳五行、造化玄机等大道精髓熔于一炉,凭借金丹大道的浑厚根基与斩却三尸的透彻境界,一步步走到今日。
你要说她全无自身建树,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先前不知为何,心头总萦绕着一股莫名的紧迫感,就跟生了蛆似的驱使她为了提升道行修为,几乎将前人走过的康庄大道踩了个遍。
是以,麻姑为了提升道行与修为,那是把前人的肩膀踩实成了,没有什么高瞻远瞩,眼里满是对实力的渴望。
总而言之,她这看上去是少了些高瞻远瞩的布局的。
也正因如此,她如今难死至极,等闲灾厄根本无法动摇其根基。
所以,她现在难死,很难死,非常难死。
这也是后来洪荒中少有看不清形势之辈敢轻易招惹她的根本原因。
还不是现在,她难杀,很难杀,非常难杀!
然而,若想凭此证得那混元大道,却是远远不够的。
简而言之,麻姑此刻正面临一个关键的转折:她需要将自身臻至化境的“小乘”己道,转化为能承载更广阔天地法则、影响外界乾坤的“大乘”之道。
麻姑并非目光短浅之辈,此前之种种修行,却也并非全无心得,否则也不会得太上师尊亲口赞一声“好”字。
若是她的路子走不通,自家师尊早就有所提点了。
所以,她虽不敢上来贸然借鉴那些听起来便风险极高的“世界证道法”、“三世证道法”之类余。
但她这“灵枢”之道却有一桩绝妙的好处。
那就是...中庸!
没错,正是中庸!
她已将己身修持到近乎无可复加的完美地步。
如此,就如同打下了一个坚不可摧、且拥有无限可能性的地基。
凭借此基,麻姑完全可以从容接纳、理解并转换任何她想要精修的无上大道。
说得直白些,她为自己打造了一个可以随意施展、兼容并包的完美平台。
尽管她性子又怂又贪生,行事力求稳健,又一心只想好好活着。
但你绝不能说她毫无追求。
既来洪荒走一遭,谁不想亲眼见识那大道绝巅的风景?
无非是她比旁人更加谨慎,没有一上来就盲目创新那些前途未卜的证道之法罢了。
她绝不相信,这偌大的洪荒,万古的岁月,那些惊才绝艳的大能们在证道法门上会缺乏奇思妙想。
这可能吗?
麻姑不相信整个洪荒的大能都是些思维固化之人,可如今她也需要面临再次择道了。
“是继续沿着这‘人’字一道深挖下去,探索其承载万道的可能,还是另辟蹊径,接纳其他大道的核心,进行创新融合?”
受过思维碰撞熏陶的麻姑,此刻也难免陷入沉思。
同时,她也难以立刻决断该踏上哪一条最终之道。
总不能真的一条条去试错吧?
那代价谁也承受不起。
她就这样对着崖外翻涌的云海,手拄香腮,闭上双眸,心神沉入识海。
麻姑开始系统地整理、推演种种已知的、未知的、可行的证道法门,试图从中寻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一条。
其思路核心,可谓是——没有创意,全是借鉴!
她于曾经那短暂而又生动的记忆与感悟中,搜寻哪一条路子,能让她在这波澜壮阔的洪荒世界,稳稳占得一尊不朽席位。
然而......就在麻姑潜心整理思绪,推演万千道法之时,那酝酿已久的封神大劫,终是轰然拉开了它的帷幕!
朝歌城中,帝辛殷寿率文武百官,驾临女娲宫祈福上香。
宫阙巍峨,香火鼎盛,本是庄严肃穆之所。
然而,就在殷寿焚香祷告之际,忽有一阵狂风凭空而生,不偏不倚,恰好掀开了笼罩在女娲圣像前的重重帷幔!
殷寿自登临大宝以来,初时亦曾励精图治,大刀阔斧推行改革,颇有明君之相。
然权力日久,渐生骄矜,加之身边谗臣环绕,早已养成唯我独尊的霸道心性。
此刻见得女娲娘娘那集天地灵秀、造化钟神之颜,他心中竟无半分敬畏,反生出一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狂妄念头。
在他看来,如此绝世神女,自是该纳入他的宫中,为他所用才是!
遂不顾商容等老臣劝阻,提笔便在宫墙之上,留下了那首亵渎圣人的狂诗。
在殷寿的认知里,这并非侮辱与不敬。
他身为人族共主,天下至尊,即便是神,也当臣服于他的权威之下。
他更不愿,也不屑去深究女娲娘娘乃是人族圣母、妖族大圣、天道圣人的滔天来历与功德。
只听得费仲尤浑之流谄媚言说“不过是对人族有功的远古神女罢了”,便更觉理所当然。
然而,就在那饱含淫邪亵渎之意的诗句落笔成型的刹那——
“轰!!!”
一道无形却足以震荡诸天万界的惊雷,在洪荒所有大能的心神中炸响!
远在火云洞天,镇压人族气运的三皇五帝,以及燧人氏、有巢氏、知生氏三祖与众多人族先贤,本已因同意“人皇降格”之议。
是以他们时刻全力运转神通,小心翼翼地准备着,那将因失去人皇尊位而必然产生动荡的人道气运,重新缓缓梳理、稳固。
按照伏羲、神农、轩辕等人的预想,虽此举会使人族气运短期内有所波折。
但只要他们这些底蕴尚在,拼尽全力,总能保得人道气运始终眷顾人族,不使其天地主角之位有失。
可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那原本只是正常波动的人道气运,竟因殷寿这逆天之举,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雪,瞬间沸腾、暴走!
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震荡之力,混合着来自天道与人道双重的震动,化作滔天巨浪,轰然冲击着火云洞三十三天与诸位先贤们的镇压!
“噗——”
“怎么回事?!”
“气运震荡?!怎会如此剧烈!”
刹那间,多位修为稍逊的人族先贤当场面色煞白,口溢鲜血。
就连三皇五帝这等亚圣、准圣级别的存在,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冲击震得气血翻腾,身形晃动,几乎要从镇压阵眼的位置上被掀飞出去!
“稳住!合力镇压!”伏羲天皇头顶河图洛书疯狂旋转,嘶声大喝,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
神农天帝周身百草虚影瞬间枯萎又重生,拼尽全力安抚暴动的气运。
轩辕黄帝腰间轩辕剑发出惊天剑鸣,却似被无形枷锁束缚,难以斩出。
“殷寿——!!你这蠢材!究竟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
燧人氏目眦欲裂,咆哮声响彻洞天。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维系了万古的人道气运长河,竟在这一刻发出了哀鸣,与人族的联系变得前所未有的脆弱,几乎要从人族根基中被硬生生剥离出去!
届时人族失了人道气运之垂青,那还还能坐稳人道主角之位吗?
这已非简单的动荡,而是近乎断根的危机!
他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位当代人皇,竟能蠢到、狂到如此地步,一举动摇了人族的根本!
当然他们也猜不到,女娲娘娘的先见之明是有多么的重要,这殷寿是生了让诸天万族臣服于人族的心思。
这女娲宫不过是他试探诸神的一个小小举动。
可女娲娘娘乃是与天、人二道牵连甚深的圣人,当代人皇如此心思岂不是要绝了人道其他生灵的路!
以女娲宫这等生灵之地为媒介,天、人二道自有感应!
...
有道是:
灵枢固本历沧桑,孤崖把酒望朝商。
一诗妄触圣人怒,万劫滔天覆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