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此时并没有理会冲应的传讯,因为她来到了朝歌城。
她正在等待一个时机,而这个时机恰巧出现了。
朝歌宫城的夜色浸着奢靡,寿仙宫内灯火如昼,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九尾狐占据妲己肉身已逾半载,早已将帝辛缠得魂不守舍。
她褪去了初入宫时的些许收敛,鬓边金步摇随笑意轻晃,眼波流转间,妖气化作无形的媚骨,让帝辛甘愿荒废朝政,日日流连后宫,连朝堂急务都抛诸脑后。
宫人中渐传妖异之说,却无人敢多言,凡俗们不曾看到这座帝王之都,已然被一层淡淡的黑气笼罩。
说来这大商国运真是有意思极了,其对宫中妖邪无能为力,却差点对着麻姑这个准圣巅峰重拳出击。
就...很没有道理!
麻姑看着下方宫廷淫秽不堪,又瞅瞅上方大商气运对她的张牙舞爪,简直无语极了。
“小气吧啦的,看一眼都不行,是不是瞎!”她就纳闷了,自己这么浓郁的人道气运,这国运她就瞅一回,便对她张牙舞爪一回,简直...有毛病!
麻姑大袖一摆,隐了身形,反正那云中子也快来了,她没得跟个痴呆气运较劲。
没错,她正是为了那云中子而来。
此前她与这云中子同在东昆仑修行,却不怎么接触过。
且,他在那位师叔的庇佑下,麻姑也是不好做什么。
至于具体为了什么嘛,还不是如今天机不显,正好会会这位摸不清根脚的云中子大仙。
也没出麻姑的预料,这云中子可不就让她给等来了。
麻姑是看着他入宫献剑,又看着他无功而返。
...
话说这云中子见做了无用功,便轻叹一声,知晓帝辛已被妖邪迷心,天命难违。
他并未争执,只是望着那柄枯松巨阙剑,淡然道:“剑留此处,邪祟不灭,剑不消亡。”言罢,他转身离去,步履从容,周身清气缭绕,未沾半点宫廷浊气。
待云中子驾鹤飞出朝歌城,刚至云端,便见一道素衣身影立于云海之上,青丝如瀑,手持宝尺,正是麻姑本尊。
她望着云中子,眸中带着赞许,轻声道:“道友以慈悲之心守仙道大义,不逞杀伐之能,虽未除妖,却已种下护生善因。”
“只是贫道却不知是...该叫一声云中子道友,还是......唤一声红云前辈呢。”
云中子驾鹤的身影骤然顿住,指尖拂尘微垂,澄澈的目光落在麻姑身上,不见半分惊愕,只余几分淡然笑意。
他周身清气依旧缭绕,仿佛方才宫中之乱、帝王昏聩都未曾扰其道心,轻声回道:“道兄何必如此呢?红尘历劫,往事如烟,如今世上只有终南山云中子,再无当年东昆仑红云。”
麻姑心里道了一声果然,昔日她道行差了几分,且也没多细想,毕竟那位已然归返,如今乃是人族地皇,人道亚圣。
若不是她还有三个弟子需要为她们绸缪前路,麻姑是怎么也不会走这么一遭的。
要真如她所想,这云中子也是昔日红云之后手,那雷震子与三霄谁是代其上榜的那个,还不好说呢。
其实这位一直号称福德仙,又不犯杀劫,且明面上好似与三霄全无瓜葛。
实则,在这洪荒中,有时候,这因果可不一定需要自己去了结的。
如今天机蒙蔽,便是圣人都有打盹的时候,麻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折进去三个长成的弟子。
只见麻姑闻言,手持宝尺的指尖轻轻一捻,眸中赞许更甚,笑声清越如泉:“道友倒是洒脱。”
“想当年红云老祖于紫霄宫让座,于万仙阵中护道,一身福德气运冠绝洪荒,却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世人皆叹不值,道友却能放下前尘,甘为阐教一介散仙,守着那方玉柱洞修行,这份心境,实属难得。”
“仙道修行,本就不在于虚名高位,而在于顺心而为、护生济世。”云中子目光望向下方依旧灯火通明的朝歌城,眸中闪过一丝悲悯。
“当年让座是为天道大义,如今修行是为护佑苍生,本质并无不同。”
“前尘往事虽刻入神魂,却非枷锁,反倒让贫道更懂‘慈悲’二字的重量——杀伐易,渡化难,若能以己之能护得一分安宁,便不算辜负当年道心。”
麻姑闻言,忍不住颔首:“难怪道友明知帝辛昏聩、妖邪难除,仍要入宫献剑。”
“既非为邀功,亦非为逞能,只是为了种下那一线除妖的机缘,这份通透,倒是让贫道此行不虚。”她话锋一转,宝尺在掌心轻轻一敲,“不过道友可知,你这‘福德真仙’的名头,并非全靠阐教庇佑,更多是当年红云老祖积下的无量功德在暗中护持?否则封神大劫因果纠缠,你一介未入十二仙首之列的散仙,如何能独善其身?”
云中子淡然一笑,拂尘轻挥,周身清气化作点点流光:“贫道知晓。”
“因果循环,功德护持,皆是天道馈赠。”
“但仙道修行,终究要凭己身本心,若一味依赖过往功德,反倒落了下乘。”
“此次献剑虽未能除妖,却已让宫中妖气显露一丝破绽,也让帝辛心中埋下一分疑虑,假以时日,自有应验之时。”
“道友看得通透。”麻姑眸中闪过一丝异彩,“实不相瞒,贫道此次前来,一来是为印证道友根脚,二来是想提醒道友——九尾狐背后牵扯甚广,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封神大劫已至,阐截二教纷争将起,道友虽想避世护生,却未必能全然置身事外。”
她顿了顿,宝尺指向天际,“日后若遇险境,道友可持此尺虚影相召,贫道虽不涉劫数,却愿为道友护得一分周全,也算了结一分因果,如何?”
云中子稽首行礼,语气诚恳:“多谢道友厚意。”
“贫道虽不盼险境,却也不惧劫数。”
“若真有那日,定当相扰。”他抬头望向云海深处,神色平静,“天色不早,贫道该回终南山了。”
“朝歌妖邪,自有天道惩治,道友也不必在此久留,免得被那大商国运无故纠缠。”
麻姑闻言,想起方才大商国运对自己张牙舞爪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提也罢!那小气吧啦的国运,简直是有眼无珠。”
她摆了摆手,素衣身影渐渐变得虚幻,“道友慢走,后会有期。”
云中子望着麻姑消失的方向,轻轻颔首,随即驾鹤转身,朝着终南山的方向飞去。
鹤鸣声声,划破云海,留下一道清越的轨迹,而朝歌城中的那柄枯松巨阙剑,依旧静静立在寿仙宫深处,青光隐现,等待着除妖破邪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