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衣抬眼看向童医生：“你不是说要把你朋友搬进你姐姐的办公室么？刚才你进去翻报纸的那间屋子就是？”
“对啊，就那儿。”童医生朝那扇门努了努下巴，“你帮我搬进去。”
江行衣调整了一下肩上罐头人的重量，跟在童医生身后，推开了那扇门。
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干净得有些过分。
但这房间绝不单调。
四面墙壁，从上到下，密密麻麻地挂满了画。
全都是手绘的，素描，水彩，油画棒，什么材料都有，画的不是什么壮丽山河，而是青灵市最不起眼的角落。
雨后湿漉漉的街角，便利店亮着灯的货架，一只在垃圾桶旁打盹的流浪猫，每幅画都透着一股鲜活气。
江行衣的目光随意扫过，本没太在意。
直到他的视线落在一幅小小的，被挤在角落的画上。
那是一张用黑色记号笔画的火柴人。
线条简单到可笑，一个圆圈脑袋，几根火柴棍身子，却摆出一个奋力奔跑的姿势。
画的旁边，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加油！
这画风……
江行衣的脚步蓦地一顿，立刻被这画勾起了某些回忆。
再联想起之前在光点公司总部大楼外，那个匆匆而过的女人。
江行衣眼神一变，把罐头人放到地上，然后转向那个正指挥着萧沉风摆放罐头位置的小孩。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多大了？”
童医生立刻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是随便问问。”江行衣的视线越过他，又落回到墙上那幅火柴人奔跑的涂鸦上。
“我警告你，我虽然姐姐很漂亮，但她都三十多了，你太小了。”童医生上下打量了江行衣一番，最后撇撇嘴，补上了最关键的一句：“而且你还是个穷b。”
“……”
这话的杀伤力比罐头人的腐蚀液还强。
虽然江行衣从来都不在意。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想揍小孩：“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哼，那你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干什么？”
“我没问啊。”
“你马上就要问了。”
江行衣彻底无语了，他发现跟这小子沟通，比跟罐头人沟通还费劲。
他干脆不再理会童医生的脑补，直接指着墙角那幅画。
“这画，是你姐姐画的？”
“是啊，我姐姐画的，墙上这么多画，就这幅最幼稚，也不知道留着干嘛。”
萧沉风看着满墙的画作，饶有兴致地问：“你还懂画？”
“不懂。”童医生回答得理直气壮，“但这还需要懂吗？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好坏？”
说完，他可能是担心江行衣惦记自己的姐姐，连忙催促道：“行了行了，东西也搬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两人被半推半就地赶出了办公室。
离开大楼，萧沉风问道：“你对他姐姐很感兴趣？”
“确实有点。”江行衣的目光还带着一丝恍惚，脑海里是那个奔跑的火柴人，“她的画风，很像我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需要我帮你查查吗？”萧沉风的提议来得十分自然。
“行，那麻烦你了。”江行衣答应得很干脆。
他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对了，需要消耗积分吗？”
“调查基础信息不用。”萧沉风发动了汽车，“但如果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我的权限不够，可能就需要了。”
“可以。”江行衣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你先帮忙查查吧，名字，过去，都查查。”
“不急着回家吧？”
“不急，怎么了。”
“我……有点忍不住了。”
这奇怪的说法让江行衣终于睁开了眼，他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只见萧沉风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歉意和迫切的古怪笑容。
不等江行衣追问，萧沉风已经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了贴近胸口的内袋，取出了那份从童医生那里换来的旧报纸。
那份十五年前的《青灵市晚报》。
江行衣这才恍然，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位的“报纸瘾”犯了。
这瘾头之大，恐怕比吸的都来得猛烈。
看着他那近乎虔诚的动作，江行衣之前就有的疑问又冒了出来。
“你的祸相能力……难道还需要不断收集旧报纸来升级？”
这听起来很荒诞，但在祸相者的世界里，再荒诞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不是。”萧沉风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收集它，和我的能力无关。”
“那你是……”
“个人爱好。”
这个回答让江行衣准备好的一肚子吐槽全都憋了回去。
个人爱好？
收集不同年份的旧报纸当爱好？这爱好未免也太复古，太……环保了。
萧沉风没有再解释，他将那份脆弱泛黄的报纸，在方向盘上缓缓摊开。
江行衣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下意识地凑近了些。
报纸的头版头条，用加粗的黑体字印着一个触目惊心的标题。
《青灵市第三福利院一夜清空，百名儿童人间蒸发》。
标题下方，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似乎是福利院的门口，但空无一人。
“一百个……这规模，听起来可不像是普通的人口失踪案。”
江行衣想了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对这起骇人听闻的案件毫无印象。
他继续往下看。
报道正文的措辞非常官方且克制。
文章称，事发当晚，福利院内并无任何强行闯入的痕迹，门窗完好，院内工作人员也未听到任何异常响动。
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发现整栋收容儿童的宿舍楼变得死寂，一百零三名儿童和三名夜班保育员全部消失不见。
现场没有挣扎痕迹，没有血迹，甚至连孩子们的衣物和私人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治安局将此案定性为“青灵市五十年以来以来最恶劣的有组织性绑架案”，并成立了专案组，但后续的报道篇幅越来越小，最终不了了之。
再往下，是一块“社区风采”栏目，记录着城市里的好人好事，标题是《爱心点亮童年，青年画家为福利院儿童带去艺术之光》。
报道里盛赞了一位不留名的青年女画家，称她主动来到第三福利院，义务为孩子们开设绘画兴趣班，用画笔和色彩疗愈他们受伤的心灵。
报道的配图很小，也很模糊，只能看到一个纤细背影，正弯着腰，指导一个孩子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