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净泓要突击检查地府的消息很快席卷天庭。
五路财神被抄家、财部被全面封锁的景象,已经让不少仙神坐立难安。
财部是什么地方?天庭八部中排第三的实权部门,说封就封,许进不许出,这种态度,明摆着就是杀鸡儆猴,现在没人再敢把宸玄太子接下来的动作当成儿戏。
自己屁股底下干不干净,自己最清楚。
真要把那些事儿全放到明面上,摆在通明殿前晒一晒,下场绝不会比那五个财神好到哪儿去。
而现在绝大多数人也指望不上天庭里的帝君、天尊。
祂们修为高深,早就能独立遨游混沌,一方世界的生灭不过弹指。
对他们而言,眼界早已不限于三界这一亩三分地。一个封闭的体系终会熵增混乱,而开放的体系却能源源不断汲取外界资粮。
因此,这些天尊帝君,或许各有各的小毛病,比如保守、比如爹味重、又或者护短成性,但绝大多数早已摆脱了低级趣味,心态上更接近“求道者”。
祂们之所以来到三界当官,绝大多数都是看在玉帝和道祖的面子上,性质更接近于大学生返乡建设家园。
也因为这种态度,他们对天庭那些腌臜事,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闹到台面上、不牵扯到自己的嫡系门人,他们也懒得插手。
可现在不一样了。
新上任的宸玄太子,明显是要上称。
那些原本不上称只有三两重的事儿,一旦被他拎出来过秤,怕是三千斤、三万斤、三亿斤都打不住!
“该死的变数……”无数人在心底咒骂。
按照过去三界的潜规则,有些事再怎么出格,也不会有人真去查。
可现在倒好,来了几个不守规矩的外来户,压根不清楚什么叫“天庭默契”,看不见祂们的苦劳,就偏偏揪着那点小事不放!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自然有些人恶向胆边生,开始暗中谋划:要不要在半路劫杀宸玄太子和那个玄黄天尊?
可计划了大半天发现杀不了。
对方也是实打实的天尊战力,五路财神联手都被玄黄天尊一人打成死狗。
若是袭杀不成,等待他们的,绝对是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群在天庭混了万劫的老油条稍微思索,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非暴力不合作明显就是宇宙最深沉的智慧。
果然,有些智慧,是能跨越时间与空间的。
于是,在天庭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一场无声的联合,悄然拉开序幕。
由陈净泓亲自督阵,很快天庭两百灵官集合完毕,雷部三百执法雷将整装待发,北极驱邪院二十四名法官手捧北帝黑律原本与玄女符诏,来到现场。
这批人里自然有私底下不干净的,或早知道自家同僚子弟手脚不干净的,可现在太子名正言顺调兵遣将、威势正盛,祂们只能避其锋芒,不敢触了太子霉头。
更明白地说,太子此番带他们来,根本不是真要借他们之手查,而是让他们充当观众。
陈净泓要的是,通过这群天庭最刚正不阿,最嫉恶如仇的目击证人证,来为祂接下来名正言顺对天庭八部动刀作铺垫。
为抢时效,众人直接借道诡秘之主的灵界进行挪移。
如今灵界与地府的“大循环一期工程”已然建设完毕,灵界开始分担地府积压的因果业力。
又因为灵界没有距离等概念,只要经过诡秘的同意,无论在三界何地,都能心念一动即达,这样的情况反倒成了去地府最近的路。
队伍方才集结完毕,不过几个呼吸间,鬼门关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把守鬼门关的鬼将看见浩浩荡荡的一大批人,各个瑞光万千,祥云密布,知道来大人物了,正要一脸谄媚的上前询问诸位上仙何故莅临?
但陈净泓一个眼神示意,诡秘之主抬手便将两名守门鬼将镇压得不能动弹。
然后陈净泓冷漠的吩咐道:“三百雷将,封锁鬼门关,许进不许出。”
“其余人,随朕直入阎罗殿!”
如此浩荡的天庭官员降临地府,自然瞒不过地藏王菩萨、太乙救苦天尊与泰山府君这三尊地府巨头。
地藏王正在莲台上讲法,忽然掐指一算,越是推算,脸色越是凝重。
身旁的随侍弟子于是轻声问道:“菩萨为何叹息?”
“风雨欲来啊……”地藏王长叹一声,“本以为宸玄太子会稍作缓和,未料他竟如此雷厉风行。今日讲法暂且至此,尔等随我前去迎驾。”
另一处,太乙救苦天尊也停下讲法,对座下真人道:“今日法会到此为止。若尔等诚心悔改,尚且有一线生机。且随我来吧,今日地府……注定波澜骤起。”
而泰山府君此时正在殿中批阅文书,虽然因为自污摆烂,导致被架空权力;
但十殿阎罗清楚泰山府君是谁的化身,表面功夫自然做得周全,每日案卷照常送来,天天到府君面前打卡,就是为了给府一份情绪价值。
泰山府君翻阅卷宗,忽而轻笑出声。底下的秦广王不禁发问:“府君因何发笑?”
“我笑某些人,平日自以为执掌乾坤,却不知大祸已临头。”府君抬眼,目光略带深意地扫过十殿阎罗,“天庭督导组已到门口,这次可不是走个过场。诸位,请随我迎驾吧——再晚,怕是位置不保。”
地府三巨头各怀心思,率自己的班子降临阎罗殿前时,整座大殿早已被灵官围得水泄不通。
陈净泓负手而立,衣袂翻飞,身后是黑压压一片天庭执法仙官。
他没有回头,只淡淡扔下一句:
“关门,查账。”
十殿阎罗看着眼前气氛有些不对,正想开口询问时。
这时陈净泓淡淡扫过几人一眼,先发制人道。
“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平正王,都市王,转轮王。尔等涉嫌勾结财部,操纵黑市寿命买卖、炒作‘三德’,罪证确凿!”
“今日起,革职查办!给我拿下!”
“大人!冤枉啊大人!”被太子点名的十位阎罗,见到北极驱邪院的法官手持玄女符诏与北极黑律原本,顿时胆裂魂飞,连连叩首喊冤。
陈净泓冷笑一声,直接将成堆的财部卷宗摔在祂们脸上:“冤枉?那你们告诉朕,这些是什么?!”
卷宗上墨迹朱印条条分明,清晰记录着十殿阎罗如何与财部仙官暗中往来,如何将凡人阳寿当作商品交易,又如何利用“三德”体系盘剥阴魂的所有来往历史记录。
但毕竟万劫为官,即使死到临头,祂们还想挣扎,转轮王喊道:“这是污蔑!这是构陷!我有话要说,我要禀——”
“啪!”
诡秘之主一巴掌扇在转轮王的脸上,把祂要说的话全部扇回去,翘起兰花指着转轮王道:“大胆!太子面前竟敢大声喧哗!毫无礼数的东西。”
然后指着文书,骂道:“污蔑?”
“这千万卷文书,笔笔都是你们亲笔画押,条条有功德流转明细,你告诉我这是污蔑?!财部为天上的天官,你告诉我为何偏偏来这个穷山恶水,找到你们来洽谈业务?!”
此时陈净泓劝说道:“欸,你看,你又急。”
“天庭的律法是讲程序正义的,既然祂要申述就让祂申诉,也好让祂心服口服。”
转轮王捂着已经通红的左脸说道:“多谢太子明鉴!”
然后解释道:“正因他们是天庭上官,我等才不敢细究!”
“三德印制由财部把控,地府鬼差俸禄、轮回通道消耗,都依赖三德流通!”
“他们以断供威胁,卡住地府脖子,逼我们开放生死簿权限……而阳寿调整,本是仙官依天条享有的俸禄福利之一,虽略有逾矩,尚在容忍范围!”
“至于拿凡人的寿命平账,操控三德市场,我等既不知情,也没有这个实力啊!”
转轮王十分巧妙地将主犯身份扭转为“被迫胁从”,声称财部以稳定阴德流通,回收阴德大户余量为名,诱骗他们签署文书。
这样祂们最多只算渎职,最多就是一死而已,大不了从头再来。
陈净泓闻言不由的鼓掌,然后对着驱邪院法官,以及二百灵官说道:“看看,大家看看,这就是为官之道啊!没有这一张嘴怎么能当大官,你们可要好好学学,这可是天庭必考项目”
阴阳怪气一通后,陈净泓一步上前,抓住转轮王衣领,怒道“从犯?你们也配谈从犯?!”
“好!朕今日就让你们心服口服!带人证!”
而所谓人证,就是诡秘之主通过灵界,查找到之前的时间信息,然后从其中找到相关的信息。
灵界作为三界祖窍,乃是一切信息终极归宿,任何生灵无论死了还是没死,做的什么,他们的想法都在灵界中留下过浏览记录。
于是诡秘之主抬手往虚空薅了薅,发动古代学者的能力,从时光长河中将一道道鬼魂虚影被直接带出来。
这些苦主投影,最开始十分茫然,但经过诡秘的传念解释后,了解到自己本质之只是历史投影,真身已经死成灰了后,又看清台上阎罗,顿时悲声四起。
立马叩拜哭诉:“求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啊!”
这里面既有被篡改寿数、枉死黄泉的凡人,也有遭压榨盘剥的低阶鬼差。
此刻他们再无顾忌,将十殿阎罗如何欺上瞒下、如何勾结财部、如何制造冤假错案的行径一一揭露。
阎罗殿瞬间变成了诉苦大会。
诡秘之主斜眼而视,冷冷说道:“这些人证够不够?要不要我在把你们的投影薅过来,让你们自己指认自己?”
十殿阎罗面如纸色,浑身战栗,也对,在这个世界,修为才是一切根本。
如果是凡人查案,尚且还有走访邻居,搜集罪证的步骤,最后如同抽丝剥茧一般,推导出关键信息,才能进行逮捕,这个其中还有无数斡旋余地。
但在大神通者面前,祂们的过去就如同书籍一般任人随便翻阅。
而人生在世,谁没个黑历史?区别在于,大神通者们到底想不想通过这些黑历史定你的罪?
而现在的情况就是这些大神通者们很想定他们的罪。
祂们这群菜鸡面对的是修为差距,毫无反抗手段,于是只能请求对等力量。
绝望之下,十殿阎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地藏王菩萨……
陈净泓此时自然注意到十殿阎罗的求救目光,于是嘲讽道:“你们还指望他救你们?”
随后对着地藏王说道:“地藏!你涉嫌假借‘普度众生’之名,哄骗阴魂借贷功德,更包庇阳寿黑市交易,治下不严,以权谋私等诸多罪过。今日便随朕回天庭受审!”
话音未落,北极驱邪院的法官们蠢蠢欲动。北极驱邪院与佛门素来不合,能公报私仇的好事,自然要尽力而为。
他们手中北极黑律原本绽出漆黑光芒,玄女符诏凌空盘旋,杀伐之气压得殿中罗汉纷纷色变。
二十四名法官手持锁链、铁剪、刀剑,结成天罗地网,将地藏王团团围住。
一名金刚罗汉怒目而斥:“大胆!尔等可知这是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竟敢以兵刃相向,不怕永堕无间地狱吗!”
诡秘之主突然桀桀怪笑,然后说道:好一个无间地狱!”
“拿天庭的刑狱来吓唬人?地藏王,难怪你这《地藏本愿经》里对无间地狱的章程写得如此细致,原来早把地狱当成佛门所有物了!”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几位罗汉顿时面色惨白。
地藏王却仍静坐莲台,只长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清净佛光如潮水般荡开,冲散殿中阴秽之气。
然而此时诡秘之主将地藏王与幽冥地狱的关系愚弄,将这个清净佛光变为无间地狱的刑罚凶光!
然后厉声质问:“地藏!你这佛光中怎混着地狱孽气?莫非真要抗法,代表佛门与天庭开战!”
诡秘之主此时大义加身,开始狐假虎威,站在道德高地上对着地藏王指指点点。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地藏王菩萨为佛门四大菩萨绝非五路财神那样的水货,身为幽冥教主,其修为深不可测。
但诡秘之主眼中反而闪过兴奋之色,正所谓最好的猎人苗子都在苟三家,别看诡秘之主一天到晚只会钻后门,但其实诡秘一直有着战斗,爽的理念。
这个世界除了玉帝还有创世神道祖以外,其余的天尊帝君佛陀,在诡秘之主眼里都能斗一斗,地藏王作为幽冥教主,四大菩萨,相比一定能让祂愉悦~
但是诡秘之主的狂战士想法恐怕要落空了。
今天佛祖前世陈净泓在场,地藏王终究还是忌惮于这位佛门老领导,终是长叹一声,自封金身:“老衲愿随太子殿下回天庭受审。只望太子少造杀孽,以慈悲为怀。”
“三界律法之前,唯有罪与罚,何来杀孽?”陈净泓回道,然后吩咐道:“拿下!”
幽冥权柄,瞬息更迭。眼见最大靠山自愿受缚,十殿阎罗面如死灰。
陈净泓再度开口:“即日起,地藏王暂押天牢。幽冥事务由诡秘之主暂代,太乙救苦天尊、泰山府君协理。”
“然太乙救苦天尊长期懒政,泰山府君亦多有怠职,有负陛下期许。待地府局势平定后,即行革去二者所有幽冥神职!”
此言一出,所有人纷纷侧目,没想到太子这么狠,太乙救苦天尊,可是老牌天尊经常在混沌之中普施甘霖,救度众生,不止一次看到过道祖如何开天。
而泰山府君是紫薇大帝的化身,动他无异于是在挑战紫薇大帝的幽冥权柄。
但被点名的两位正主,却反应得出人意料。
太乙救苦天尊只是微微一笑。
祂本就是个乐子人心态,只在乎自己的兴趣爱好,心思都放在遨游混沌救度众生上了,对于地府俗务向来兴趣寥寥。此次受罚,反倒正中下怀。
泰山府君亦神色平静。
作为紫薇大帝的化身,祂的核心权柄在于监督鬼神、执掌幽冥律法,至于幽冥的治理权,还有日常政务琐事,对祂而言确是负担大于实益。
陈净泓此举,倒是帮了祂一个大忙。
所谓不光要打大老虎,苍蝇,蚊子也要打,今日陈净泓亲自带队,主要是来抓地藏王和十殿阎罗的,至于其他的小苍蝇,小蚊子就有诡秘之主代劳。
而天庭深处,此时天庭老臣缔结的“非暴力联盟”已经成形。祂们正等待着,看这位宸玄太子,究竟翻多少陈年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