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燕九朝是为了试探她那天去醉乐阁见到吴君尔是不是真的学跳舞？
一步两步。
即使是女步，作为完全门外汉的迟辞也能看出燕九朝动作的流畅娴熟，不同于他平时慑人的气势，此时的他犹如一般贵公子游刃有余。
甩开，拉近，转圈，拥抱。
迟辞努力控制着把这个男人丢出去的冲动，却不想燕九朝此刻的心情算得上极好，那浑浊如墨的眼睛闪过她读不懂的情绪。
很快一舞完毕，迟辞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手微微挣了挣，然而燕九朝仍旧死死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青年不再做徒劳的尝试，他看着燕九朝静默了一瞬，似乎是妥协，也似乎是纵容般展现出一个清浅的笑意，这使得燕九朝心头的怪异感愈发扩大。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但他讨厌自己失控的模样。
“少帅。”青年的声音介于清亮和低哑之间，此时又好像掺杂了几分暧昧纠缠的气息，引诱人毙命其中而不自知。
“您还有什么吩咐？”
燕九朝微怔，那种陌生的感觉如同浪潮迭起不可抗拒，浸染得他心头产生几分涩意。
“试试女步？”
燕九朝没有给她选择接受与否的选项，径直抬起手调换了两人的位置。
两人同样穿着黑色的军式制服，青年的身材也只是微矮于他，月光下略显笨拙慌乱的步伐和堪堪踩过他脚边的步伐化作凌乱的雨滴，敲乱了暗处跳动的心脏。
迟辞自觉不是什么运动项目方面的天才，只能略显狼狈地努力跟着对方的节奏，同时头脑风暴思考女步的接下来每一步。
能不踩到对方已经是她尽力的结果了。
倒也不是不想踩对方，只是……她纤长如蝶的睫羽微颤，到底是放弃了这个有些幼稚的想法。
现在她的命不是她自己的，她不能让自己随便因为某些疏漏被处置。
她已经很难揣测燕九朝现在做这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事情目的是什么，总不能是看着她这张脸日久生情了吧？
……宴会开始前五个时辰。
宴会就在今晚，然而迟辞到达少帅府的那一刻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府邸外的驻守兵力几乎翻了三倍，就连她进门都又被排查了一遍。
但碍于她平日里总是微笑的假面美……副官威严，安保人员只是大概看了一眼她身上实在没有能藏枪支的地方，口头询问一番便直接让她过去了。
很快迟辞便知道是怎么个事儿了，简言之就是季孟昨夜刺杀少帅失败，虽然现在对外大众宣称刺客已经被处理，而如今少帅府戒严几乎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估摸着是少帅府的挽尊之词。
迟辞:？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猪队友了？
还是说他有什么迫不得已需要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
联想起之前燕九朝派他和自己一起去负责安保工作的事情，迟辞几乎肯定对方是暴露了以后才有这种操作，而不是在刺杀以后才暴露的。
而且偏偏暴露在这个关键时间点……迟辞微微蹙眉，这中间大概率有什么她不知道事情。
情报是卧底战场上最重要的一环，迟辞现在只恨自己不能手眼通天，从第三视角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未知意味着失败的可能性。
而且这样一来骤然增强的安保力量只会成为他们继续下一步行动的阻力。
燕九朝没给迟辞太多思考的时间，便把她叫到了书房。
男人乍看和昨天也没什么区别，迟辞却敏锐发现了他眼底的些许青黑。
心里哂笑一声，自己还会怕死的话，让别人死的时候怎么能那么干脆利落呢？
他不会觉得有错，因为他根本就没把他们当作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陈辞，”男人今天带了手套，指尖在钢笔上摩挲了两下后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季管家的事。”
迟辞点点头:“是。”
“那你应该也猜到了他没有被抓住，已经潜逃这件事。”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惊雷，把迟辞的心脏炸的外焦里嫩，她虽然确实猜到了八九分，只是没想到这事儿燕九朝会直接说出来。
幸而她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面上毫无波动地继续点头应是。
燕九朝蹭着钢笔的指尖微顿，继而看向迟辞道:“宴会的安保工作排查的如何？”
这样的话题跳跃看似突兀，迟辞却知道他是在提醒她宴会最好不要有任何问题，而且恐怕这老登已经派了人又去查看周遭环境。
“没有问题。”迟辞一板一眼地回答，虽然当时她看的走马观花，却也实实在在逛了一圈，预防的就是当前这种情况。
当然，更关键的问题是他们组织的行动本就不是直接在宴会上安放什么危险物品。
“你到时跟在我身边。”男人沉默半晌又道，迟辞这下是真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他这么小心翼翼的人，真的就这么信了她愿意把她带在身边？
……宴会开始前一个时辰。
“先生，这是您的礼服。”敲门声响起，迟辞打开客房的门，只是这一次不像之前一样是略不正经的季孟，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似乎是察觉到了迟辞的犹豫，陌生人主动解释道:“小的是新来的佣人，如今府内没了管家，便由小的先顶替一些琐碎的事务。”
迟辞薄唇微抿，接过衣服后道谢关门，随即便开始检查这件衣服。
确认没有任何动手脚的痕迹以后才换上，礼服尺码大小都是定制而成，妥帖板正，即使是款式平平无奇的黑西装，也让本来就俊逸清秀的青年带上了禁欲的精英气质。
迟辞检查了一遍仪容确定没什么问题，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她第一次来时晕倒过的客房，便关门离开了。
作为宴会上身份最重量级的客人，燕九朝自然不需要早到，只是他要求迟辞换完衣服后先让他过目一遍。
结果在他在看到迟辞的第一眼时便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