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几十年前那个不容许任何人质疑周启和卫尹的玉面罗刹。
迟辞抬眼看向卫尹，卫尹正揪着周寻清的耳朵把他从迟辞身后拎出来。
一切尘埃落定。
其实这次的祸端主要解决的人也是卫尹，她不过是个打辅助的，作为诱饵提前转移暗中这些人，也就是清冷哥和朱诗的注意力。
给卫尹争取时间除掉京城里深藏的那些眼线。
她看到了卫尹眼下的青黑，尽管此时她的笑容依旧明媚，仍旧难掩那丝疲惫。
于是在卫尹的手下将人都押走以后，无视城主的冷眼和周寻清可怜巴巴的眼神，她对卫尹说道:“去后面谈。”
清冷哥家和朱家掌管了南城地下最大的赌坊业务，在京城中双面逢迎，同时勾搭上了赵家和冷家。
冷家本就心怀不轨，欣然接受。
但赵家是保皇党，虽然在朝堂之上闹的凶，却并无谋逆之心。
这点迟辞和卫尹也早就知道。
冷家耐不住性子，想要拉拢卫尹，说到底也是看上了她手中的兵权。
冷家以为只要争取到卫尹，加上冷家本来就有的兵权，任赵家翻了天也不能也保不住这皇位。
却没想过卫尹掌控着不弱于冷家的兵力，为什么要答应与他们的合作，比起与弱者联合，强者吞并一切才更为合理。
他们太小看卫尹，也太小看女人，真就觉得她必须依附于某方势力，却忘记当年的她是手握兵戈打出来的地位。
被卫尹拒绝后他们开始想歪点子，往郡主府塞人……
“陆疏行是冷家派来的。”女人平静地说着，声音却微微透出了颤抖。
陆疏行已经伴她十年有余，但在之前他并非探子，而是冷家在后来发现陆疏行的本家其实与冷家有亲缘关系。
没想到这枚引子埋藏了十多年，最终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冷家次子是明目张胆塞过来的，即是冷家表明的态度，也是想要故意转移卫尹的注意力，不让她察觉陆疏行的真实身份。
除此以外，还有当年贵妃之死一事。
“二皇子和三公主都不是周启亲生的。”
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
“当年贵妃出宫入寺庙就是因为她的孩子出生的时间对不上。”
这件事当年知道的人只有不过一手之数，卫尹就是一个。
周启并没有和皇后贵妃圆房，而是用了些民间的法子，间接让皇后贵妃受孕。
按理来说她们的孩子应该同时出生，即使出生也差不了一个月，但卫尹却在这段时间查出贵妃在那之前就已经有孕。
因为她初到那寺庙的时候就已经显怀，但当时应该是才受孕不到一个月的情况。
出生的早也许是早产儿，但是不是早产儿太医是能看出来的。
“所以……孩子是谁的？”虽然这么问，迟辞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冷家的那位呗。”卫尹冷笑。
……算算时间，冷家这心思还真谋划了太多年，设了个大局。
后来迫于无奈，冷家老将军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冷家整体也开始往下坡路走，在这种情况下放弃策划多年的计划是不可能的，于是他们放下了身段找到了南城的这两家……
真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至于清冷哥说的卫尹与他们联合，就又涉及到清冷哥他们多头下注，怕冷家不成事，觉得卫尹这边的条件也不错，干脆瞒着冷家又单独和卫尹搭上了线。
卫尹很欣赏他们的勇气，于是答应了。
他们以为卫尹作为女子能走到今天，这点信用应该还是有的。
但很可惜，如果不是她足够狠，狠到放弃那些所有虚名和伪善，她活不到今天。
迟辞却突然想到，所以周寻清才是最小的？
也是周启唯一的亲生孩子。
“他醒了吗？”
迟辞倒了杯茶给她，让她润润嗓子。
“还没，但太医说，应该过不了多久了。”
迟辞听后，点点头道:“那便启程返回吧。”
卫尹却是冷笑一声:“他这次可算是歇够了，把我们耍的团团转，你偏偏还向着他，这么归心似箭。”
迟辞有些无奈了，揉了揉眉心道:“小尹？”
男人的声音此时已经毫不掩饰地换回了青年如溪水流过的清鸣悦耳，卫尹纵使有所不满，也在这声呼唤中软了耳根。
随即她不经意似的看向这周围雕梁画栋的建筑道:“我多年不来南城，倒是不知这南城城主府制式已经超过规格如此之多了，看来城主很受人爱戴啊……”
迟辞沉默了，这是城主造的孽，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倒是很乐意看卫尹制裁城主，毕竟城主的权限只是钻了天道的漏洞，但卫尹可也是正儿八经的天道之子，她不信城主还能在天道的眼皮下面对卫尹怎么样。
而这一点猜想也在刚刚她在外面说要和卫尹单独谈谈时，城主脸色极度阴沉却没有任何举动的情况下得到了印证。
这边迟辞正思考着城主的权限范围究竟到哪一步，另一边卫尹端详着她的脸，视线最终凝集在她的额上。
“你脸上……那是什么？”
迟辞：？
她抬手摸了摸脸，没什么异物。
卫尹却脸色诡异地拿过桌上的铜镜，递给了她。
迟辞接过，只一眼便沉默了。
铜镜虽然模糊，但她现在的眼神极好，一眼便看出自己的额头上有一抹极淡的红痕，但常人若不是一直盯着她看，很难注意到。
想死，但是又感觉应该死的另有其人。
“你被人伤了？”卫尹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
“不……”迟辞有些说不出口，她该怎么说这是周寻清留下的痕迹。
周寻清已经算卫尹的干儿子了。
迟辞吸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谁能伤得了我，这大抵是蚊子咬的吧。”
卫尹不再追问，迟辞知道她应该只是不想让她为难。
当初那个高声说出自己野望的小女孩啊，唯有对她如此温柔。
此时已然深秋。
秋风卷过枯黄的树叶，轻抚过她们的脸侧。
待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