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省政府小会议室,空调出风口吹着微凉的风,却压不住满室的燥热。祁同伟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站在投影幕前,手中的激光笔在屏幕上划出一道明亮的光点,正慷慨激昂地讲解着 “全省警务大数据建设” 的规划蓝图。台下坐着省公安厅各部门负责人,笔记本上记得密密麻麻,偶尔有人抬头附和,气氛一派严肃有序。
“…… 这个大数据平台建成后,将实现全省治安信息互联互通,让犯罪无处遁形……” 祁同伟的声音洪亮有力,带着惯有的自信与掌控力。可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程度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冷汗,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喘息。他不顾在场众人的目光,快步冲到祁同伟身边,微微弓着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省长,巡视组…… 巡视组的人来了!指名道姓要见您,而且…… 带队的是钟小艾。”
祁同伟手中的激光笔猛地一顿,光点在屏幕上剧烈晃了晃,随即定格在 “数据安全” 四个大字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被一抹玩味的笑意取代:“钟小艾?”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轻蔑,“上次没把她骂醒,这次换了张皮又来了?倒是有意思。”
“省长,这次不一样!” 程度的声音发颤,指尖紧紧攥着衣角,几乎要将布料捏碎,“她不是私人身份,是带着中纪委和巡视组的双重授权来的,正式身份是专项督导组副组长!而且…… 侯亮平也跟着,穿着巡视组的藏青色制服,胸前挂着工作证,跟在她身后,那架势……”
“侯亮平?” 祁同伟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眼神骤然一凝,像淬了冰的刀锋。激光笔从他手中滑落,“啪” 地一声掉在光滑的会议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会议室的寂静。台下的负责人纷纷抬头,疑惑地看向这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一招 “回马枪”,确实够狠。上次他能用 “家属不得干政” 的理由,将钟小艾那点私人探望的底气怼得荡然无存,可这次,人家是带着组织授权的 “钦差大臣”,代表的是中央的意志,再无半分可钻的空子。
“知道了。”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激光笔,神色迅速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他转过身,对着台下的众人摆了摆手,语气沉稳依旧:“会议暂时暂停,后续由王副厅长主持。我去‘接受询问’—— 既然是钦差到了,总不能失了礼数。”
另一间规格更高的小会议室里,气氛早已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连空调风都带着一股压抑的紧绷感。长条会议桌的主位上,钟小艾端坐着,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深蓝色的行政夹克衬得她脸色愈发冷峻。侯亮平站在她身旁,穿着巡视组的制服,身姿挺拔,脸上带着一丝扬眉吐气的锐利 —— 那是压抑许久后,终于能挺直腰杆的畅快。
门被推开的瞬间,祁同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像对待其他领导那样敬礼,也没有主动伸手握手,而是径直走到会议桌对面,拉开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下,姿态从容得像是在自家客厅赴约。他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目光扫过主位上的钟小艾,最后落在侯亮平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钟副组长,稀客啊。”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上次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看来北京的空气还是留不住人,汉东这地方,终究是让你惦记上了。”
钟小艾冷冷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完全无视了他话语中的挑衅:“祁同伟同志,请注意你的态度。今天我们是代表组织找你谈话,不是私人会面,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的态度很端正啊。” 祁同伟摊开双手,一脸无辜,“组织问话,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钟组长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 —— 是问山水集团的混改流程,还是问我那个突然‘疯癫’的证人蔡成功?或者,是想再聊聊我那个‘积案清理小组’,是不是碍了某些人的眼?”
“那些我们已经查过了。” 钟小艾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直直地刺向祁同伟,“你用‘集体决策’‘历史局限性’把所有违规操作都圆了过去,表面上看天衣无缝,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今天我们不谈具体的案子,就谈谈‘政治规矩’。”
“哦?政治规矩?” 祁同伟挑了挑眉,故作惊讶,“愿闻其详。”
“祁同伟,你和高育良书记在汉东政法系统深耕多年,搞‘小圈子’‘小团伙’,任人唯亲,排除异己。汉东省检察院、公安厅的重要岗位,几乎被‘汉大帮’的人垄断。你更是利用副省长兼公安厅长的职权,为山水集团高小琴洗白涉黑背景,帮助其掠夺国有资产。不仅如此,你还通过停职反省、制造伪证等一系列手段,打击报复坚决反贪的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侯亮平。这些,是不是事实?”
钟小艾的话字字铿锵,像重锤一样砸在空气中,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祁同伟却突然笑了,笑得有些轻蔑,甚至带着一丝嘲讽:“钟组长,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我和高老师是师生,在工作中配合默契,互相支持,这就叫搞小圈子?那我是不是可以说,您和侯亮平同志是夫妻,现在又在同一个巡视组工作,一个是副组长,一个是特别助理,这是典型的‘夫妻店’?是‘家天下’?”
“你!” 侯亮平气得浑身发抖,右手猛地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差点就要拍案而起。他没想到祁同伟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反过来倒打一耙。
“别急,侯助理。” 祁同伟抬手压了压,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我还没说完。回避原则是党的重要纪律,这一点钟组长不会不知道吧?您丈夫侯亮平,之前因为涉嫌违纪被我停职调查,您上次来汉东,还曾当面与我发生过私人冲突,言语间满是不满。现在您摇身一变,成了查我的专项督导组副组长,这在程序上,真的合规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不仅不能服众,反而会让人觉得,巡视组不是来查腐败、正风气的,而是成了某些人公报私仇的工具。钟组长,您觉得,这话要是传到中央,会是什么后果?”
这一顶沉甸甸的 “大帽子” 扣下来,钟小艾的脸色瞬间变了,从冷峻变成了铁青。她没想到祁同伟反应这么快,不正面回应任何指控,反而直接攻击她的任职 “合法性”,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祁同伟,你少拿这一套来压我!” 钟小艾猛地提高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怒,“我的任职是经过组织层层批准的,手续齐全,程序合规!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你泼脏水!”
“我不泼脏水,我只讲事实。” 祁同伟缓缓站起身,伸手整理了一下西装衣领,动作从容不迫,眼神却变得愈发森寒,像寒冬腊月的冰窖,“钟组长,如果您非要罔顾程序,盯着我不放,我也奉陪到底。但我保留向中央纪委、向组织部申诉的权利。我会实名举报,举报巡视组某位领导,因私废公,利用职权打击报复地方干部,破坏汉东的政治生态。到时候,看看是谁的脸面上挂不住,看看组织上会怎么处理!”
说完,他抬腕看了看手腕上的名表,眼神冰冷地扫过两人:“不好意思,省里还有个扶贫工作推进会,事关民生大计,耽误不得。失陪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挺拔的背影在会议室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嚣张至极,仿佛在宣告这场交锋的暂时胜利。
“砰” 的一声,门被关上,留下满室的压抑与怒火。
钟小艾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手中紧紧攥着的钢笔 “啪” 的一声被硬生生折断,蓝色的墨水溅在洁白的文件上,像一朵朵愤怒的墨花。
“好…… 好你个祁同伟!” 她咬牙切齿,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既然你逼我,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雷霆手段!什么叫组织的力量!”
侯亮平看着钟小艾震怒的样子,又想起祁同伟嚣张的背影,眼中的怒火更盛。他知道,这场正面交锋只是开始,接下来的较量,只会更加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