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御商总会的四大支柱产品——“琼华浆”、“玲珑镜”、“玉精盐”、“玉雪糖”风靡全国,订单如雪片般从各大都会飞向京师。巨额利润如同奔腾的江河,源源不断地注入内帑,朱元璋看着每月激增的账目,喜忧参半。
喜的是府库充盈,前所未有,练兵、筑城、赈灾、兴修水利等大事,皆可从容措办,不再捉襟见肘。
忧的是,产能已至极限,供不应求!京师工坊日夜赶工,依旧难以满足汹涌的需求。瓶颈在于——熟练的技术工匠严重短缺!
玻璃窑炉前,老师傅累倒病倒,新学徒手法生疏,成品率骤降。
蒸馏车间里,火候控制失准,一炉佳酿可能就此报废。
制镜工坊内,镀银工艺复杂,良品率难以提升。
白糖作坊中,黄泥淋糖法全凭经验,产量极不稳定。
“陛下,各地催货的文书堆积如山……然巧匠难寻,新募工匠技艺生疏,培训需时,产量实在……实在难以提升啊!”总管太监捧着厚厚的订单和寥寥无几的出货清单,愁眉苦脸地禀报。
朱元璋看着奏报,眉头紧锁。他深知,商会产品之利,源于其远超时代的“奇技”,而这一切的核心,正是工匠的技艺!以往,工匠地位卑下,被视为“奇技淫巧”,不受重视。如今,这“奇技”却成了聚宝盆、强国器!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然此‘工’之一道,竟亦有倾国之财、强兵之器之效!以往,是朕轻视了……」朱元璋心中豁然开朗,对“工匠”价值的认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传朕旨意!”朱元璋沉声道,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决断:
“一、即日起,擢升皇室御商总会及内府各监局优秀大匠!技艺精湛、有功者,赐予‘官匠’身份,秩同从九品!享朝廷俸禄,见官不跪!其子弟,可入官学启蒙!”
“二、于京师大兴土木,扩建‘匠作大院’!改善工匠居所、饮食,赐冬夏衣裳,设医馆诊视!使其安居乐业,专心匠作!”
“三、设立‘大明工器学堂’!征召天下能工巧匠为师,选拔聪慧子弟入学,专授格物、算学、营造、冶炼、织造等实学!学业优异者,授以官匠身份,量才录用!”
“四、重赏技术革新!凡有改良工艺、发明新器者,无论出身,一经证实,重金奖赏,并奏闻朕前,亲自嘉奖!”
一连串的旨意,如同重磅炸弹,震动了整个朝野!
提升工匠地位?赐予官身?设立工学堂?重赏革新?!
这简直是颠覆了千百年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传统观念!
文官集团中,虽有微词,但见识过商会恐怖利润的朱元璋,此刻乾纲独断,力排众议!他将商会账册甩于御前,厉声道:“若无此等工匠巧思,焉有此倾国之财?无此财,何以强兵?何以赈灾?何以养士?尔等腐儒,岂知实学之重?!”
群臣哑口无言。事实胜于雄辩,那白花花的银子,比任何圣人之言都更有说服力。
旨意颁布,天下工匠闻之,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地位提升,生活改善,子弟有盼头,技艺受尊重!一时间,京师工匠士气大振,钻研技艺、改良工艺之风悄然兴起。各地能工巧匠,亦纷纷慕名来投。工器学堂的设立,更为未来技术的发展播下了希望的种子。
产能问题,在制度性变革和人才吸引下,逐步得到缓解。
这一日,朱雄英正在大本堂习字。先生教授的是传统的筹算之法,计算“琼华浆”本月出货与收入的账目。只见先生与伴读的小太监们,拿着算筹(小木棍),在桌上摆来摆去,计算得满头大汗,繁琐无比。
朱雄英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算筹和复杂的口诀,小脑袋直发晕。
「天啊!这算账也太麻烦了吧?摆这么多小棍子……效率太低了!这要算到什么时候?要是用阿拉伯数字和加减乘除符号,列个竖式,几分钟不就搞定了吗?还有九九乘法表!多方便!」
他越想越觉得有必要“改良”一下。他趁先生不注意,拿起毛笔,在草稿纸上“无聊”地画了起来。
他先画了十个奇怪的符号:0、1、2、3、4、5、6、7、8、9。
然后又画了四个更奇怪的符号:+、-、x、÷。
接着,他在旁边列出了一些等式:1+1=2, 2x3=6, 10÷2=5……
最后,他还写下了一串口诀:“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九九八十一。”
他画得津津有味,全然没注意到先生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殿下……您这画的是……”先生看着纸上那些闻所未闻的符号,一脸茫然。
朱雄英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说:“先生,这是学生自己想出来的……计数符号和算法呀!你看,这个‘1’就是一根筹,这个‘2’就是两根筹……这个‘+’就是合起来,‘-’就是拿走……这样记账算数,是不是快多啦?还有这个口诀,背熟了,算乘法就不用摆那么多筹啦!”
他一边说,一边用毛笔在纸上演示了一个简单的竖式加法:23+15=38。
先生看着那简洁明了的符号和算法,先是愕然,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异的光芒!他试着在心中默算了一下,发现果然比摆弄算筹快捷、清晰无数倍!
“这……这……”先生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殿下!此……此乃神术也!竟如此简便快捷?!这符号……这算法……配上《九章算术》中的口诀……妙!妙不可言!”
动静惊动了偶尔会来书房看看孙儿学习的朱元璋。他走进来,拿起孙儿那张“涂鸦”,看着那些奇怪的符号和算法,也是不明所以。
「阿拉伯数字?加减乘除?九九表?这孩子……脑子里怎么总有这些稀奇古怪却又无比实用的东西?」朱元璋心中诧异,但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不再轻易否定。
他让朱雄英当场计算了几道复杂的账目题。结果,速度远超算筹!且不易出错!
朱元璋眼中精光爆射!他深知户部、工部、商会每日处理海量数据,计算繁琐,耗时耗力。若此法能推广,效率将提升何止十倍?!
然而,帝王心性让他立刻想到了另一层:「此术虽妙,然其符号迥异于汉字,恐不易被守旧者接受。且……此乃英儿所‘创’,若贸然推广,恐惹非议,亦将英儿置于风口浪尖。」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
“此法……确有奇效。”朱元璋对先生和伴读太监们说道,“然其乃皇长孙戏作,尚未成熟,不宜外传。今日在场之人,需严守秘密,不得对外透露半分!”
“尔等可随殿下习此术,用于辅助计算商会账目,务必精准!咱要看看,此术是否真如所言神效!”
于是,阿拉伯数字、四则运算和阿拉伯数字式九九乘法表,作为皇长孙的“戏作”和“计算工具”,开始在小范围内秘密传播。只有朱雄英的几名心腹伴读和负责商会核心账目的几名太监,被允许学习使用。
这些年轻人,初次接触这简洁高效的算法,无不感到新奇和震撼!他们很快掌握了诀窍,并用其处理商会日益复杂的账目,效率大增,错误率大降。
朱元璋时常会拿来看用新算法记录的账本,看着那整齐清晰的数字和计算结果,心中愈发惊叹。
「此术若用于国计民生、军需粮饷计算,必能省却无数人力物力!英儿此子……真乃天授奇才!其所带来的,又何止是财富?」
他看着正在认真“教导”小太监背“九九表”的孙儿,眼神深邃。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新知识,或许……将是未来改变这个国家的又一粒珍贵种子。他下令严加保密,既是为了保护孙儿,也是等待着这些种子在合适的土壤中,悄然生根发芽的那一天。
皇室商会的发展,不仅带来了财富,更悄然推动着对“工匠”价值的重估和对“新学”的探索。大明王朝的肌理,正在这无声的变革中,发生着细微却深刻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