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一道六百里加急的谕旨,穿越山河,送达了远在辽东的明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征虏大将军宋国公冯胜、魏国公徐辉祖、凉国公蓝玉以及常茂、常升、常森等高级将领齐聚,恭敬地聆听着来自金陵的圣谕。
谕旨内容清晰明确,确立了 “军事进攻为主,经济手段为辅”的双轨方略。
在军事上,朱元璋指示精准:“虏情诡诈,未易得其虚实,汝等慎无轻进,且驻师通州,遣人觇其出没。虏若在庆州,宜以轻骑,掩其不备。若克庆州,则以全师径捣金山,纳哈出不意吾师之至,必可擒矣。”
同时,谕旨强调要力争招降纳哈出,并指定由先前被擒、深受朱元璋厚恩而感激涕零的纳哈出旧部乃剌吾前往执行招抚使命。
而在经济策略上,谕旨则指明了皇太孙所献“经济互市”之大方向,授予冯胜等前线将帅根据实际情况裁定互市地点、具体章程的临机专断之权。
听完谕旨,帐内众将反应各异,但无不精神振奋。
冯胜抚须沉吟,眼中精光闪烁:“陛下圣明!皇太孙殿下此策,更是高瞻远瞩!军事迫降,经济蚕食,刚柔并济,此乃釜底抽薪之策!我等谨遵圣谕!”
他心中对那位年轻的皇太孙,不禁又高看了几分。此等谋略,已非寻常少年所能及。
徐辉祖沉稳点头:“陛下算无遗策。军事进剿乃雷霆手段,经济互市则为攻心良策。辉祖必严格章程,办好互市,不负圣望与殿下重托。” 他深感责任重大,决心要将这“经济辅攻”的任务执行得滴水不漏。
蓝玉则是摩拳擦掌,虎目放光:“好!陛下给了明确方略,这下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先取庆州,再捣金山!老子倒要看看,纳哈出那老小子能扛到几时!” 他对经济策略兴趣不大,但对明确的军事进攻路线极为兴奋。
常茂、常升、常森三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
常升压低声音对常茂、常森道:“听见没?陛下和殿下都盯着呢!咱们可得谨记姐姐的信,稳着点,尤其是大哥你!一切听冯帅和徐帅的将令!” 常茂、常森重重点头。
战略既定,冯胜立即依旨行事。
他将军队分为两部:主力由自己亲自统领,执行军事打击任务;经济互市一应事宜,全权交由处事缜密、刚正不阿的魏国公徐辉祖负责督办。
徐辉祖领命后,即刻着手勘察地点、拟定细则,准备将这“经济武器”发挥到极致。
军事上,冯胜用兵如神。
他率军进至通州,先派游骑出松亭关侦察,确知北元一部骑兵屯驻庆州后,果断抓住战机。
时值天降大雪,冯胜派凉国公蓝玉率领神机营新军,趁雪夜掩护,长途奔袭,突然出现在庆州城下!
庆州元军措手不及!
神机营新式火炮首次在北方战场发出震天怒吼,洪武一式攻城炮的实心弹丸轻易轰开了并不坚固的城防,开花弹则在敌军密集处爆开,造成巨大杀伤和心理震慑!
元军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火器,瞬间崩溃。
明军轻松攻克庆州,初战告捷,新式火器之威,令全军士气大振!
攻克庆州后,冯胜大军出松亭关,采取稳扎稳打策略,命人修筑大宁、宽河、会州、富峪四城,以为据点和完善补给线,随后大军主力驻扎大宁进行休整。
期间,徐辉祖主持的边境互市也已悄然开启,质优价廉的布匹、粮食流入北元境内,悄然瓦解着纳哈出的统治根基。
休整完毕后,冯胜留兵五万驻守大宁,亲率主力直趋金山!
此时,朱元璋的敕谕再次送到:“乘机攻取金山,不可迟缓!” 冯胜接诏,下令全速进军。
明军进至辽河之东,小股前锋即俘获纳哈出部署于此的三百多士卒和四十多匹战马,兵锋直指金山。
冯胜率大军驻扎在金山西侧,对纳哈出形成了泰山压顶之势。
与此同时,招降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乃剌吾奉旨到达松花河,见到旧主纳哈出。
纳哈出见本已认为死去的爱将生还,又听闻大明皇帝厚恩,惊喜交加。
乃剌吾泣陈朱元璋招抚之意,纳哈出虽心动,但对明朝的诚意将信将疑。为探虚实,他先派左丞刘探马赤、参政张德裕随明使张允恭至冯胜军营,假借献马之名行窥探之实。
同时,为撇清关系,他将乃剌吾送至漠北北元君主脱古思帖木儿处。
脱古思帖木儿在左右劝说下,未杀乃剌吾。乃剌吾得以生还,再次回到纳哈出身边,继续苦苦劝降。
他的归来,本身就在纳哈出军中产生了微妙影响。
在纳哈出犹豫不决、军心日益涣散之际,他麾下一个名叫巴特尔的百夫长,在一次巡营后,忍不住向同伴抱怨:
“这仗还怎么打?我手下的儿郎们,如今议论的都是明人互市上的厚实布匹和能填饱肚子的粮食!用几张皮子就能换回以往只有贵族才用得起的细布,谁还愿意提着脑袋去冲明军的火器?再这样下去,不用明军来攻,部落里的人心就先散光了!”
这样的议论和情绪,如同瘟疫般在纳哈出的军队中无声蔓延,进一步侵蚀着这支本就摇摇欲坠的军队的斗志。
见纳哈出犹豫不决,冯胜继续施加军事压力。在明军强大的威慑下,纳哈出的部将军观童率部投降,进一步动摇了纳哈出集团的军心。
冯胜大军进至金山东北,派蓝玉率神机营精锐前出逼营,同时再派指挥使马某前往招降。已苦无对策的纳哈出,迫于压力,再派使者至冯胜军营,名义上是洽谈归降,实则仍想最后一探明军虚实。
此时,纳哈出残部分布三处:榆林深处、养鹅庄、龙安一秃河,兵力分散,士气低落。
冯胜洞若观火,派蓝玉前往一秃河准备受降事宜。
消息传回主力大营,常茂听闻由蓝玉舅父负责受降此等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心中自是羡慕万分,恨不得也飞至一秃河亲眼见证。
他猛地想起离京前长姐那封字字泣血的家书,以及自己立下的重誓,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紧握拳头,对身旁的常升、常森低声道:“稳住!咱们的任务是守好这里!一切听冯帅将令!”
纳哈出派出的使者回到营中,惊恐地报告明军兵强马壮,尤其是那支装备恐怖火器的神机营,简直所向无敌。
至此,纳哈出深知大势已去,抵抗只有死路一条。最终,他带领数百名亲信骑兵,亲赴蓝玉军营,解甲归降。
自此,盘踞辽东多年、拥兵数十万的纳哈出集团土崩瓦解,广袤的辽东地区正式纳入大明版图。
这一日,正是大朝会。当八百里加急的信使高喊着“辽东大捷”,风尘仆仆地冲进奉天殿时,整个朝堂为之一静。
信使将冯胜的报捷文书高高举过头顶,亢声奏报:“启奏陛下!征虏大将军、宋国公冯胜上奏:我大明王师,已于金山一秃河受降纳哈出!纳哈出率部十余万归降,辽东自此尽入版图!此战,神机营火器之威,震慑敌胆;边境互市之策,瓦解敌心!双管齐下,乃成此不世之功!”
静,极致的安静之后,便是轰然爆发的狂喜!
“吾皇万岁!大明万岁!”
文武百官纷纷跪倒在地,山呼海啸般的贺喜声几乎要掀翻奉天殿的殿顶!
端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猛地站起身,一把夺过内侍匆匆呈上的捷报,目光急速扫过。
那上面详细记述了从攻克庆州到步步为营,直至纳哈出最终解甲归降的全过程。
“好!好!好!”朱元璋连说三个“好”字,声若洪钟,脸上的皱纹都因这畅快淋漓的大笑而舒展开来。
他扬着手中的捷报,对着满朝文武,更是对着侍立在御阶下的太子和皇太孙,朗声道:“冯胜、蓝玉、徐辉祖打得好!咱心甚慰!此战,扬我大明国威,定我东北疆域,功在千秋!”
他特意将目光转向朱雄英,眼中激赏之色毫不掩饰:“尤其是英儿所献‘经济互市’之策,此次立下大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此策于瓦解纳哈出军心,功效卓着!冯胜在捷报中亦盛赞此策,言其‘功效非凡’!”
侍立在朱标下首的朱雄英,听到皇爷爷的点名和冯胜在捷报中的肯定,心脏猛地一跳,一股热流瞬间涌遍全身。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出列躬身,声音清朗却难掩一丝颤音:“孙儿不敢居功!此战全赖皇爷爷庙算如神,父王运筹帷幄,前线将士用命,冯胜、蓝玉、徐辉祖等统帅有方。孙儿些许浅见,能于国事有微末裨益,已感荣幸之至!”
虽然言辞谦逊,但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发亮的眼眸,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澎湃。
这不仅仅是一次战略的成功,更是他的理念、知识,在这个时代结出的硕果!这种被认可、被证明的价值感,远超任何物质赏赐。
太子朱标站在一旁,看着儿子,脸上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欣慰与自豪。
他侧身对朱元璋道:“父皇,英儿此策,确是老成谋国之言。如今初见成效,实乃我大明之福。冯胜等将士亦当重赏。”
“赏!统统有赏!”
朱元璋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冯胜、蓝玉、徐辉祖等一应有功将士,着兵部、吏部从速议定封赏,不可迟误!阵亡将士,相关抚恤,即刻拨付!”
他顿了顿,看向朱雄英,目光柔和而充满期待:“至于英儿……你此番献策有功,咱心甚喜。想要何赏赐,可细细思之,尽管道来!”
朱雄英再次躬身,语气诚恳而坚定:“为皇爷爷、为大明分忧,乃孙儿本分。孙儿别无他求,只愿见此次北征阵亡将士抚恤早日落实,‘大明英烈堂’早日建成,使我大明忠魂得享血食,佑我河山!”
朱元璋闻言,深深看了孙儿一眼,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不居功,不求厚赏,心系将士,此乃仁君之相!
“好!咱准了!抚恤与英烈堂之事,即日督办!”
他环视群臣,声音铿锵,“自此,辽东既定,北疆靖平!然,天下未安,诸卿仍需与咱同心协力,共保大明江山永固!”
“臣等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之声,再次响彻大殿。
他展现了开国君王的胸怀,对归降的纳哈出极尽优容,封其为海西侯,赐予厚禄,食禄两千石,极尽安抚。
这一战,军事打击与经济手段相辅相成,招抚策略运用得当,最终以较小的代价,解决了明朝东北方向的心腹大患。
皇太孙朱雄英所献“经济辅攻”之策,在此战中初显威力,为大明开创了一种全新的边疆经略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