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城西侧的锦衣卫官所内,气氛却与乾清宫的轻松截然不同,肃杀而压抑。
审讯室内,灯火摇曳,映照着墙壁上斑驳的暗色痕迹。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面沉如水,端坐主位,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堂下两名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囚犯。
两名囚犯都是奄奄一息,似乎随时都会气绝而亡。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气。
经过诸番酷刑熬炼,这两名在珍宝楼西侧茶楼被控制的可疑人物,精神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别装死了!说!受何人指使?意欲何为?”蒋瓛的声音如同寒冰刮过铁石。
其中一人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招供:“小……小人……只是……只是奉命……在茶楼……观望……记录珍宝楼……车马人流……尤其是……是否有宫中贵人驾临……将消息……传……传出去……”
“传给谁?如何传递?”蒋瓛继续逼问。
“不……不知……上头……单线联系……小人……只知……将讯息……置于……城南土地庙……香炉之下……自有人取……”
“尔等隶属何人?巢穴在何处?”
“小人……真不知……只隐约听闻……与……与江南豪商……和……和东南沿海……有些……瓜葛……其余……一概不知……”
审讯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直至榨干最后一点有用的信息。
蒋瓛仔细核对了口供,确认二人确系外围眼线,所知有限,核心线索指向了江南和东南沿海,但具体脉络依旧模糊。
“押下去,严加看管!找个医师看下,别真死了,或许以后还有用。”
蒋瓛挥挥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虽然收获不大,但总算有了个方向,对上对下,也算有个初步交代。
他不敢耽搁,立刻起身,整理好袍服,带着审讯笔录,匆匆赶往乾清宫。
乾清宫东暖阁内,朱元璋刚批阅完几份奏章,正闭目养神。听闻蒋瓛求见,宣了进来。
蒋瓛入内,躬身将审讯结果详细禀报。
最后,他总结道:“……陛下,据二人供述,其确为窥探眼线,但层级较低,只负责传递珍宝楼动向,尤其是宫中车驾情况。其上线单线联系,传递方式隐秘。目前唯一明确的线索,指向其背后势力,或与江南某些豪商及东南沿海有所关联。臣无能,未能挖出更深根源,请陛下治罪。”
朱元璋听完,双目微阖,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江南豪商……是了,新式纺车一出,布价大跌,不知断了多少依靠旧式织机牟利的大户财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岂会甘心?暗中窥探,伺机报复,或是想摸清朝廷动向,早作打算,都在情理之中。」
「东南沿海……倭寇?或是那些与倭寇、走私商人勾结的海商巨贾?咱严令海禁,断了他们走私暴利,他们怀恨在心,亦有可能。」
「还是上次东南沿海剿倭,把他们打疼了,他们想报复?」
「两股势力,或因利益受损而勾结,或因对抗朝廷而合流……都有可能。」
「只有这两股势力么?有没有其他?区区商贾、东南倭寇,倒是不足为惧,就怕......」
他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嗯,此事你审得尚可。既然有了线索,就给咱继续追查!江南、沿海,两条线都给咱盯紧了!顺藤摸瓜,一查到底!咱倒要看看,是哪些魑魅魍魉,敢在咱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臣遵旨!必竭尽全力,深挖根源!”蒋瓛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躬身领命。陛下没有深究他未能挖出核心的过失,已是天恩。
“去吧,用心办事。”朱元璋挥挥手。
“臣告退。”蒋瓛恭敬退出,背心已是一层冷汗。这一关,总算暂时过了,但接下来的差事,更是如履薄冰。
就在蒋瓛于乾清宫禀报审讯结果的同时,朱标与朱雄英也已回到了东宫。
春和殿内,太子妃常氏正带着宫人整理账册,见丈夫和儿子一同归来,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殿下,英儿,你们回来了。今日英儿出宫,事情可还顺利?”
朱标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喜色,走到常氏身边,握住她的手,笑道:“顺利,岂止是顺利!爱妃,你可知英儿今日为朝廷立下了何等大功?”
常氏好奇地问道:“哦?英儿又做了什么大事?莫非是那新式纺车之事有了进展?”
朱标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何止是进展!今日在珍宝楼拍卖那新式纺车的授权名额,你猜猜,得了多少银两?”
常氏想了想,试探着问:“几十万两?”
朱标摇头,笑着伸出三根手指。
“三……三十万两?”常氏有些惊讶。
朱标依旧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再猜!”
常氏睁大了眼睛:“难道是……三百万两?”这在她看来已是天文数字。
朱标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是三千八百六十五万两!”
“多……多少?”常氏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
“三千八百六十五万两白银!”朱标重复道。
常氏瞬间呆立当场,手一松,原本拿着的账册“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又看看儿子,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三……三千多万两?这……这怎么可能?国库一年岁入才……”
她震惊得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抚着胸口,需要朱标搀扶着才能站稳。
朱雄英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扶住母亲另一侧胳膊,轻声道:“母妃,您没事吧?”
常氏回过神来,看着儿子,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与无比的骄傲,她伸手轻轻抚摸着朱雄英的脸颊,声音哽咽:“英儿……我的英儿……你……你真是……”激动之下,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朱标笑着安慰道:“爱妃莫要太过激动,此事千真万确。父皇也是龙颜大悦呢。”
一家三口相视而笑,殿内充满了温馨与自豪的气氛。
待常氏情绪平复后,朱雄英对朱标道:“父王,皇爷爷吩咐分润给勋贵们的那笔钱,需得尽快办理。”
朱标点头:“正当如此。你母妃在此,正好一同见证。”
他随即吩咐内侍:“去,到魏国公府上传令,让徐增寿即刻前来,速来东宫春和殿,有要事。另,传户部尚书至东宫。”
“是!”内侍领命而去。
却说此时徐增寿正在府中,听闻太子殿下传唤,心中忐忑,不知是福是祸。尤其是关于分钱之事,他虽期盼,却也不敢多想,毕竟数额太大。
待他赶到东宫,听朱标说明缘由,竟是皇太孙殿下要按约分发那三百多万两的分红时,先是猛地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他原本以为,如此巨利,朝廷或许会寻个由头拖延甚至克扣,没想到竟如此痛快!
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忙躬身道:“殿下、娘娘、皇太孙殿下放心!臣这就去通知各家!他们得知此事,必定感恩戴德!”
说罢,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不到一个时辰,凉国公蓝玉夫人、郑国公常茂夫人、曹国公李景隆夫人等二十家勋贵的当家主事之人,悉数赶到东宫春和殿。
众人听闻此次竟能分得如此巨款,无不惊喜交加,纷纷向朱标、常氏和朱雄英躬身行礼,言辞恳切,感激涕零。
“臣等谢陛下、太子殿下、皇太孙殿下厚恩!”
“殿下守信重诺,臣等感激不尽!”
“日后必当竭尽全力,为朝廷效死命!”
“跟着东宫,果然有饭吃!臣等誓死追随皇太孙殿下!”
殿内气氛热烈,充满了对朝廷、尤其是对皇太孙的拥戴之情。常氏在一旁看着,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
这时,户部尚书也奉召赶到。
当他从朱标手中接过那本记录着拍卖总收入的账册,看到最后那个朱笔圈出的天文数字时,饶是他掌管天下钱粮,见惯了数字,也惊得手一抖,差点将账册掉在地上。
他扶了扶官帽,声音都有些发颤:“殿……殿下……这……这三千八百六十五万两……俱是实银?已存入大明皇家银行?”
得到肯定答复后,老尚书激动得老泪纵横,向着皇宫方向深深一揖:“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陛下圣明!太子殿下、皇太孙殿下贤德!”
他转而向朱标诉苦道:“殿下有所不知,往年国库空虚,每每遇到灾荒、边衅,老臣与户部同僚真是拆东墙补西墙,愁得头发都白了!如今有了这笔钱,诸多难题,皆可迎刃而解矣!”
朱标看着老尚书的激动模样,又看看一旁沉稳的儿子,心中充满了自豪与感慨。
「英儿……真乃孤之麒麟儿!有此子在,何愁大明不兴!」
很快,大明皇家银行的管事奉命将封装好的银票送至东宫,总计三百八十六万五千两。朱雄英亲自按照事先核定好的份额,一一分发给二十家勋贵代表。
众人接过厚厚的银票,手都在颤抖,再次千恩万谢,和常氏一番闲叙家常之后,方才欢天喜地地告辞离去。
而那张剩余三千四百余万两白银的巨额存单,则由户部尚书亲自验看后,郑重地接了过去,准备纳入国库管理。
东宫春和殿内,终于恢复了平静。
朱标、常氏与朱雄英相视一笑,巨大的财富背后,是朝廷信誉的巩固,勋贵之心的凝聚,以及开创未来的无限可能。
而皇城西边锦衣卫官所内的暗流,与东宫此时的喜悦,仿佛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世界,却又隐隐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雨,或许正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