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cR医疗中心。
回响坐在观察室的沙发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生命体征监测设备。她的表情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抓住裙摆。
“放松，这只是常规检查。”永梦温和地说，调整着医疗终端上的参数，“你的身体正在快速适应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认知同化率已经达到87%，比预期快得多。”
“我还是……不太习惯，”回响轻声说，她的日语已经相当流利——这得益于幻梦集团开发的“认知加速学习程序”，“一切都太‘确定’了。在我的世界，物体的形态可以随观察者的意识而改变。但这里，椅子就是椅子，桌子就是桌子，无论我怎么想，它们都不会变成别的。”
飞彩站在一旁记录数据：“这是好事。稳定的物理法则是文明发展的基础。你之前所在的世界，听起来更像是……哲学的具现化，而非实际存在的物质世界。”
“也许吧，”回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但我会想念那种自由。想念可以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的感觉，想念可以随意改变视角的能力。”
永梦完成检查，摘下听诊器：“失去一部分能力，获得另一部分体验，这就是适应的代价。好消息是，你的生理指标完全正常，认知扭曲已降至可接受范围。檀正宗先生认为，你可以开始尝试融入正常生活了。”
“正常生活……”回响重复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该做什么？我没有身份，没有过去，没有家人，也没有这个世界的技能。”
“这正是我们需要讨论的。”
观察室的门滑开，花家大我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不错。
“大我医生，”永梦打招呼，“你的患者情况如何？”
“第十一号点的那位‘火焰操纵者’？稳定下来了，”大我把文件放在桌上，“多亏了妮可的帮忙。那孩子虽然平时不靠谱，但在安抚情绪化患者方面有奇特的天赋。她带着患者打了一整天的游戏，患者的火焰失控频率下降了70%。”
他看向回响，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至于你，回响小姐。幻梦集团为你准备了几个选项。”
大我打开文件，里面是几份不同的计划书。
“选项一：进入幻梦集团下属的‘跨世界适应中心’，接受为期六个月的系统训练，学习这个世界的常识、法律、社交规范，以及基本的生存技能。结束后，集团会为你安排工作和住处。”
“选项二：如果你希望更快速地融入，可以选择‘寄宿家庭计划’。cR的几位医生愿意暂时收留你，在日常互动中学习。永梦、我，还有镜飞彩都提出了申请。”
“选项三……”大我顿了顿，“如果你对研究自己的世界与这个世界的法则差异感兴趣，可以加入檀黎斗——准确说是檀黎斗意识备份所在的研究团队。他们正在系统分析所有穿越者的数据，试图建立跨世界理论模型。”
回响认真地看着每一份文件，银色的眼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她抬起头：
“我想……选择选项二。但我不确定应该选择哪位医生。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我不想造成困扰。”
永梦正要说话，观察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帕拉德蹦蹦跳跳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游戏机：“永梦！我打通关了！那个隐藏boSS太难了，我用了三小时才……咦？你们在开会？”
看到帕拉德，回响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站起身，走到帕拉德面前，好奇地歪着头。
“你的存在方式……好特别。你不是完全的人类，也不是完全的数据生命。你是……两者的混合？”
帕拉德眨了眨眼，看向永梦：“她看出来了？有意思。”
“回响原本的世界，认知能力远超我们，”永梦解释，“她能看到存在的本质。”
回响继续观察帕拉德，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但又缩了回去：“你和他，”她指向永梦，“有深深的连接。不只是伙伴，更像是……同一存在的两个面向。这很罕见，在我的世界里，这样的存在被称为‘镜映双生’。”
帕拉德咧嘴笑了：“她说得对！我和永梦是最佳搭档！”
“所以，”回响转身看向永梦，露出这几天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我选择寄宿在你那里，医生。如果帕拉德也在的话，我会感到更安心。你们的连接……很温暖，像稳定的锚点，能让我在这个动荡的世界中找到平衡。”
永梦和帕拉德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永梦说，“不过我家不大，你可能要睡沙发。”
“我不需要睡觉，”回响说，“在我的世界，我们通过‘冥想状态’来恢复。但我可以尝试学习睡眠，听起来是种有趣的体验。”
大我收起文件：“好吧，那我撤回我的申请。飞彩那边我会通知。永梦，照顾她的责任就交给你了。记住每天记录她的适应数据，有任何异常立即汇报。”
“明白。”
一周后的傍晚，永梦的公寓。
回响坐在沙发上，认真地观看电视上的烹饪节目。她面前摆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菜谱和烹饪技巧。
“所以，煎蛋的关键是火候和时机，”她喃喃自语，“油的温度要达到180度，但不能超过200度，否则会产生有害物质。鸡蛋下锅后，蛋白会在65度开始凝固，蛋黄在70度……”
帕拉德盘腿坐在地板上，打着游戏，听到这里忍不住吐槽：“你做菜像在做科学实验。放轻松啦，好吃就行。”
“但精确才能保证可重复性，”回响认真地说，“在我的世界，一切都需要精确的意识控制。模糊和不精确会导致存在的不稳定。”
永梦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三杯茶：“今天的适应训练怎么样？”
回响接过茶杯，小心地吹了吹——这是她新学的人类习惯。
“语言课程完成了中级水平。社会常识测试得分92%。物理法则适应性训练……遇到了些困难。”
“什么困难？”
“重力方向，”回响皱眉，“我总是不自觉地想改变局部重力场。看到高处的东西，第一反应不是用梯子，而是让重力方向旋转90度，让东西‘掉’到我手里。还有惯性——我想让运动的物体突然停下时，会忘记它们有惯性，好几次差点受伤。”
帕拉德哈哈大笑：“那你得小心了，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可是很顽固的！”
永梦坐在回响对面，表情严肃了些：“回响，有件事需要告诉你。关于你之前提到的，那个‘混沌之源’。”
回响的手微微一颤，茶水泛起涟漪：“它……又出现了？”
“不，没有。裂缝关闭后，它的能量特征完全消失了。但是……”永梦拿出医疗终端，调出一份报告，“檀正宗的研究团队在分析裂缝数据时，发现了一些异常。”
“什么异常？”
“裂缝的产生不是随机的，”永梦将终端转向回响，上面显示着复杂的能量流动图，“十三个裂缝点形成了一个精确的几何结构——正十二面体的顶点。这是数学上最完美的立体之一，也是维度理论中用来描述高维空间投影的常见模型。”
回响仔细看着图表，银眸中数据流闪过——这是她保留的少数原世界能力之一。
“你是说……裂缝的分布是经过设计的？不是自然现象？”
“可能性很大，”永梦点头，“而且，每个裂缝点连接的世界都有特定的‘属性’。你的世界代表‘认知与可能性’，火焰操纵者的世界代表‘能量与转化’，还有其他的——秩序、混沌、生命、死亡、时间、空间……就像一套完整的‘世界属性集合’。”
帕拉德放下游戏机，也凑了过来：“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收集什么。”
“收集，或者……合成，”永梦的表情凝重，“檀正宗怀疑，有人故意在多个世界之间建立连接，目的是将这些世界的基本属性‘提取’出来，组合成某种东西。”
回响的脸色变得苍白：“就像……用不同颜色的光合成白光？用不同的声音合成和弦？”
“差不多。但更危险的是，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混沌之源的出现可能不是意外。它可能是被……‘吸引’过来的。就像鲨鱼被血腥味吸引。”
公寓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电视里烹饪节目的声音还在继续，一个过于开朗的主厨正在演示如何制作完美的舒芙蕾。
“那九个光点，”回响突然说，“你们九个人。如果裂缝分布是设计的，那么你们作为‘锚点’的存在，也是设计的一部分吗？”
永梦没有回答，但表情说明了一切。
帕拉德挠了挠头：“所以，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被卷入了某个大计划？就像游戏里，玩家以为自己是自由探索，其实每一步都在设计者的计算中？”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永梦关闭终端，“檀正宗的研究还在继续。我们目前的任务是照顾好已经来到这个世界的穿越者，防止新的裂缝产生，以及……”
他看向窗外渐暗的天空。
“准备好迎接更多的‘客人’。”
就在这时，永梦的手机响了。是镜飞彩。
“永梦，立刻来cR。有紧急情况。”
“新的穿越者？”
“不，是更麻烦的事，”飞彩的声音异常严肃，“卫生省和内阁府的人来了。他们知道了‘可能性守望者’计划，要求全面接管。”
cR医疗中心，会议室。
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
长桌的一侧坐着永梦、飞彩、大我，以及刚刚赶到的贵利矢。另一侧是五位西装革履的政府官员，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表情严肃的男人——内阁府特别对策室长，佐久间。
檀正宗的全息影像坐在主位，表情平静，但眼中带着冷光。
“我再重申一次，”檀正宗的声音不高，但充满压迫感，“‘可能性守望者’计划是幻梦集团与cR医疗中心的联合项目，完全合法，且已取得显着成果。十三例跨世界认知失调患者，十例已稳定，三例正在康复中。没有一起公共安全事故，没有一起信息泄露事件。我不认为有接管的必要。”
佐久间推了推眼镜：“檀社长，我们欣赏幻梦集团的工作。但这件事的严重性远超普通医疗项目。根据我们获得的情报，这涉及国家安全——不，是‘世界’安全。内阁府必须介入。”
“你们获得的情报，”贵利矢突然插话，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是九条小姐提供的吧？那个记者。她挖到了些边角料，就跑去邀功了？”
佐久间的表情微变，但没有否认。
“谁提供的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确认了事件的真实性。东京塔事件、新宿地下通道事件、台场海滨公园事件……这些都被伪装成煤气泄漏或小型地震，但实际上是‘异世界来访者’引发的现象。作为政府，我们不能允许民间企业单独掌控如此重大的事务。”
大我冷笑：“所以你们是来抢功劳的？在危机出现时躲得远远的，看到问题解决了就跳出来摘桃子？”
“注意你的言辞，花家医生，”佐久间身边的一位年轻官员喝道，“内阁府有权——”
“有权什么？”飞彩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有权把那些穿越者关进实验室研究？有权将这件事政治化？还是有权在媒体上制造恐慌，说‘世界末日要来了’？”
佐久间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们理解各位保护患者的心情。但这件事的影响范围太大了。今天下午，联合国安理会召开了紧急闭门会议，议题就是‘跨维度现象应对框架’。美国、中国、俄罗斯都已经启动了相关研究计划。日本不能落后，更不能让一家游戏公司主导如此重要的战略事务。”
檀正宗终于开口：“所以你们想要什么？”
“第一，‘可能性守望者’计划的所有数据、研究成果、技术，全部移交内阁府特别对策室。”
“第二，所有‘异世界来访者’转移到政府指定的保密设施。”
“第三，幻梦集团和cR的相关人员可以继续参与研究，但必须在政府监管下，签署保密协议，接受安全审查。”
“第四，假面骑士系统的管理权移交。在涉及跨世界事件时，必须获得内阁府授权才能行动。”
每说一条，会议室的气温就下降一度。
说完后，佐久间看向檀正宗：“这是内阁的决定。幻梦集团可以保留名誉上的合作方地位，并获得适当补偿。但如果拒绝合作，我们将不得不采取更严厉的措施。”
“严厉的措施？”檀正宗笑了，那是毫无温度的笑容，“比如？吊销幻梦集团的医疗执照？冻结资产？还是以‘危害国家安全’的罪名逮捕我们？”
“我希望不会走到那一步。”
会议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永梦站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他。
“佐久间室长，我能问个问题吗？”
“请说，宝生医生。”
“内阁府有治疗过认知失调患者吗？我是说真正的认知失调，不是精神疾病，而是世界观、存在基础都完全不同的那种。”
佐久间皱眉：“我们有最好的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学家——”
“不，”永梦摇头，“这不是心理学问题，是存在论问题。回响小姐——东京塔的那位患者，在她的世界里，时间是非线性的，空间是可塑的，观察行为会影响观察对象。你能想象那是什么感觉吗？你看到的桌子，在下一秒可能变成椅子，仅仅因为‘有人这样认为’。”
他走到白板前，开始写字。
“内阁府有处理过这样的案例吗？火焰操纵者，他的身体会自动将周围的热能转化为火焰，这是他的世界的基础物理法则。在我们的世界，这违反能量守恒定律，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改写了局部法则。你能用常规医学解释吗？能用常规收容措施限制吗？”
佐久间没有回答。
“我们有，”永梦继续说，声音坚定，“我们有治疗经验，有适应方案，更重要的是——我们有关怀。我们把他们当作患者，当作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研究对象’，不是‘战略资源’，更不是‘威胁’。”
他转身，面对所有官员。
“如果政府接管，你们会怎么对待他们？隔离？实验？解剖？还是关在玻璃后面，让政客和将军们参观，讨论‘如何利用他们的能力’？”
年轻官员猛地拍桌：“你这是污蔑！”
“是合理的担忧，”贵利矢懒洋洋地说，“我在卫生省待过，知道官僚系统是怎么运作的。效率低下，墨守成规，一切以‘程序正确’和‘规避责任’为优先。这样的系统，能处理好超越常识的事件吗？”
飞彩也站了起来：“cR的宗旨是拯救生命，无论那个生命来自哪里。如果政府接管意味着患者将成为实验品，那么cR将退出合作。”
大我点头：“附议。而且我提醒各位，假面骑士系统是绑定个人的。你们可以拿走驱动器，但拿不走变身能力。”
檀正宗的全息影像微微闪烁，那是他在现实中的身体在笑的迹象。
“看来我的员工们已经表明了态度。佐久间室长，我尊重内阁的决定，但幻梦集团和cR是一个整体。如果你们坚持接管，我们将不得不暂停所有相关研究，并公开所有数据——向全世界公开。”
佐久间的脸色变了：“公开？你疯了吗？这会引起全球恐慌！”
“那就看谁更怕恐慌了，”檀正宗轻松地说，“幻梦集团的股价可能会跌，但内阁的支持率会跌得更惨。毕竟，是政府逼迫一家成功处理了十三起跨世界事件的企业停止工作，导致后续事件无法控制。公众会怎么想？”
赤裸裸的威胁。
但有效。
佐久间和同事们低声交谈了几分钟，然后他抬起头，表情依然严肃，但语气软化了。
“我们需要一个折中方案。内阁不可能完全放任不管，但你们可以保留一定自主权。”
“具体？”檀正宗问。
“第一，成立联合工作组，内阁府、幻梦集团、cR各派代表，共同管理项目。重大决策需三方同意。”
“第二，患者安置方案需经工作组批准，必须以人道为原则，不得进行非自愿实验。”
“第三，假面骑士系统在紧急情况下可不经授权行动，但事后需提交详细报告。”
“第四，所有研究成果需与联合国指定机构共享，这是国际社会的共同要求。”
檀正宗看向永梦等人。永梦点头，飞彩和大我也表示同意，贵利矢耸耸肩。
“可以接受，”檀正宗说，“但有一个条件：工作组组长由我指定，且必须是一线工作人员，不是官僚。”
“谁？”
檀正宗的全息影像指向永梦。
“宝生永梦医生。他是cR的核心，是患者的直接治疗者，也是假面骑士Ex-Aid。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佐久间看着永梦，审视了几秒，然后缓缓点头。
“可以。但内阁府会派两位副组长，监督日常工作。”
“成交。”
会议结束后，政府官员们离开了。会议室里只剩下cR的成员。
“真是麻烦，”大我揉着太阳穴，“以后做任何事都要写报告了。”
贵利矢倒是笑了：“不过我们赢了，不是吗？保留了自主权，永梦还成了组长。虽然是个虚职，但名义上能管着那些官僚。”
飞彩看向永梦：“你压力会很大。既要治疗患者，又要协调各方，还要防备政府的小动作。”
永梦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城市的灯火。
“压力一直都有。但至少，我们保护了患者，守住了底线。”
他想起回响在公寓里认真学习人类生活的样子，想起火焰操纵者终于控制住能力时的笑容，想起每一个穿越者在适应这个陌生世界时的努力。
“这个世界不完美，吵闹、混乱，有时还很冷漠，”永梦轻声说，“但它在努力容纳那些无处可去的人。而我们的工作，就是帮助它容纳得更好一些。”
帕拉德的声音突然从永梦的手机里传出——他在会议期间一直安静地听着。
“永梦变得越来越像英雄了！不过没关系，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我们是搭档嘛！”
永梦笑了，胸前的吊坠微微发热。
联合工作组明天正式成立，新的挑战即将开始。但此刻，在这短暂的平静中，他感到的只有决心。
守护这个世界，守护那些穿越世界的异邦人，守护所有可能性汇聚的这个交点。
这就是可能性守望者的使命。
而他们，才刚刚启程。
第二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