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坠地的刹那,石板上的暗红花痕骤然如活物般蠕动。
顺着地砖缝隙蜿蜒游走,竟与壁画中除盖障菩萨垂落的藤蔓悄然缠绕,丝丝缕缕,难分彼此。
肖屹潇的歌声已弱如残丝,几近断绝,两行血泪却愈发汹涌,染红了胸前衣襟。
紧闭的眼眸下,泪痕如朱砂凝刻,沉淀着惊心动魄的悲怆与决绝。
两世“老苦”在识海翻江倒海——前世为生计奔波如牛马,深夜加班的筋骨酸痛钻心刺骨。
中年时望着妻儿模糊轮廓的怅然若失,想弥补陪伴却力不从心的无力感如影随形。
今生少年身骨里,偏藏着垂垂老矣的灵魂重量,那些跨越轮回的遗憾如附骨之蛆。
在此刻被树鞭催生的力量彻底唤醒,撕心裂肺。
他时而蜷缩如襁褓婴孩,双肩颤抖得几欲碎裂,泪水混着血泪浸透尘埃。
在地面晕开暗红的花;时而猛然仰头狂笑,嘶哑的笑声如破锣作响。
却透着挣脱宿命的释然与狂放,要将两世积攒的憋屈与不甘尽数宣泄。
《后来》的旋律在密室中低回盘旋,沙哑的唱腔里满是对“爱”的迟悟、对“失去”的追悔。
每一个音符都如重锤般敲在人心上,连那挥鞭的黑白衣老者都停下了动作。
枯槁如树皮的脸上,竟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悲悯。
云强的泪水汹涌而出,眉头蹙成深深的川字。
梦中似是重现了年少时亲友离去的锥心画面,以及为攀登绯红门巅峰、成为最强所付出的无数日夜艰辛。
那些孤灯下的苦修、伤病中的咬牙坚持、无人理解的孤独与伤痛。
此刻尽数化作滚烫的泪滴,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地面溅起细小的尘埃。
狄迦侧卧在地,泪水浸湿了半边脸颊,嘴角的苦涩愈发浓重。
想来是忆起了那些未曾说出口的道歉、永远无法弥补的亏欠。
眼底释然与痛苦交织纠缠,最终化作无声的呜咽,在密室中轻轻回荡,带着难以言说的怅然。
当第三滴血泪重重坠落在地砖上,梵蒂周身的碧色光晕骤然剧烈波动,如沸水般翻腾。
她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双手紧紧按在胸前,眼中满是震撼与狂喜。
瞳孔因极致的激动而放大,声音因颤抖不止而带着破音:“血泪泣轮回,两世忆前尘……这是轮回之子的征兆!”
“传说中带着前世记忆转生、能勘破生死虚妄的轮回之子,竟然真的存在!”
她死死盯着肖屹潇眼角不断涌出的血泪,以及那股萦绕在他周身、玄奥莫测的轮回气息。
呼吸急促得几乎要窒息,胸口剧烈起伏,“难怪他能承受菩萨的生机淬炼,难怪他能勘破前两层的虚妄幻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白刃立于原地,蒙眼的白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周身的禅意愈发浓厚。
如远山云雾般缥缈而庄重,他指尖摩挲剑柄的动作微微一顿。
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轮回之劫,因果纠缠。”
“施主的机缘,亦是世间的变数,福祸难料。”
话音未落,壁画中的除盖障菩萨突然剧烈震颤,周身的新芽疯了似的生长。
翠绿的藤蔓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整个第三层笼罩在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意之中。
肖屹潇、云强、狄迦三人身上,竟也同步生出点点嫩绿新芽。
与菩萨的藤蔓丝丝相连,似在进行一场跨越生死的能量共鸣,气息交织,难分彼此。
片刻后,翠绿藤蔓如潮水般缓缓褪去,化作漫天点点荧光。
温柔地融入三人四肢百骸,肖屹潇周身骤然爆发出磅礴气浪。
衣袍无风自动,发丝狂舞间,宗师境界的威压如实质般扩散开来。
震得周遭空气嗡嗡作响,他经脉中真气奔腾如江河,汹涌澎湃。
每一寸筋骨都似经过千锤百炼,泛着淡淡的玉色光泽。
肉身强度竟已突破大宗师桎梏,触及传说中陆地神仙的境界,仅凭肉身便可硬撼神兵!
他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周身气流盘旋缭绕,脸上带着脱胎换骨的清明。
两世积累的底蕴在此刻彻底爆发,宗师境界来得水到渠成,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释然的浅笑。
云强体内同样异象频发,大宗师初期的壁垒轰然破碎。
真气愈发雄浑凝练,周身气息沉凝如岳,不动如山,已然稳稳踏入大宗师中期。
他剑鞘上的古老纹路,竟因真气的滋养而泛起淡淡的微光,流转不息。
云强抬手抹去额角汗珠,指尖触及剑鞘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锋芒。
多年苦修的瓶颈竟在此刻轻易突破,这份突如其来的机缘,让他心中满是激荡。
胸腔中热血翻涌,恨不得立刻找人切磋一番。
狄迦的变化更是惊人,此前不过是二流修为的他,此刻周身真气澎湃如潮。
虽未凝聚宗师之魂,却已拥有实打实的宗师之力,筋骨强健了数倍不止。
他眼中褪去了往日的散漫与不羁,多了几分沉稳与锐利,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
狄迦盘膝调息,感受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双手不自觉攥紧,指节泛白。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能撞上这般天大的好运,心头呐喊:“老子也有今天!”
三人皆沉浸在突破的感悟中,盘膝打坐调息,周身气息渐渐平稳。
梵蒂立于一旁,目光始终紧锁肖屹潇,眼底的不可思议早已化作毫不掩饰的妩媚。
眸光流转间,藏着毫不掩饰的算计与野心,她心中念头急转:“肉身堪比陆地神仙。”
“这般逆天潜力若是能为我所用,助我成就霸业便指日可待!定要想办法将他牢牢拿捏在手中,绝不能错过。”
她抬手轻抚鬓边发丝,指尖划过肌肤,笑容暧昧动人。
眼神深处却透着不容错辨的贪婪与决绝,腕间佛珠转动的速度愈发急促。
云强调息稍定,抬手挽起散落的青丝,指尖摩挲着熟悉的剑鞘。
目光转向白刃,神色复杂至极,曾几何时,那个在宗门中热血冲动、心怀赤子之心的少年。
如今竟蒙眼披缁,周身禅意浓厚,全然没了当年的锋芒,“他真的遁入空门了?”
云强心中暗叹,“宗门终究是失去了一位不可多得的奇才。”
那份深深的惋惜与不解,在眼底交织成复杂的情绪,难以言喻,轻轻叹了口气。
白刃似是感受到了云强的目光,缓缓转过身,对着他深深一礼。
随即双手郑重捧起腰间的青峰剑,屈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哽咽与无比的虔诚。
“师父再造之恩,徒儿无以为报。此剑乃宗门至宝,今归还给师父。”
“待徒儿日后潜心修行,必多为师父念佛许愿,祈求师父福寿安康,宗门基业长青永存。”
蒙眼的白绫下,似有泪光闪烁,那份深厚的师徒情谊,并未因遁入空门而消减半分。
反而愈发纯粹,肩膀微微颤抖。
云强缓缓摇头,指尖摩挲着剑鞘上温润的纹路,语气里满是怅然与愧疚。
声音低沉如叹:“说起来,倒是为师亏欠了你许多。当年一心盼你成才,常年带你在青峰深山苦练剑法。”
“却从未教过你如何识人辨世、规避人心险恶。却不想你涉世的第一次,便遭此横祸,失去了双眼。”
“这份罪责,为师难辞其咎。”他目光落在白刃蒙眼的白绫上,眼底的复杂化作深深的自责,喉结滚动。
“这剑,你既已捧还,便当是了却一段尘缘,不必再挂怀过往,好好修行便是。”
白刃闻言,缓缓起身,双手合十于胸前,指尖的青峰剑已悄然归鞘。
他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却带着释然的禅意,如清泉滴石,沁人心脾:“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过往的伤痛与执念,仿佛都已化作菩提树下的尘埃,随风而散。
“师父不必自责,一切皆是因果轮回,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弟子能得遇佛法,勘破世间虚妄,已是莫大的机缘,心中唯有感恩。”
云强不再多言,肖屹潇三人亦各自凝神调息,半日时光在静谧的吐纳中悄然流逝。
当最后一缕真气归入丹田,三人同时睁开双眼,眸中褪去了此前的迷茫与激荡。
只剩一片澄澈通透的虔诚与坚定。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身,望向壁画中那尊生机盎然的除盖障菩萨。
佛像周身的新芽虽已收敛,却依旧透着温润祥和的佛光,令人心神安宁。
三人齐齐躬身,而后双膝跪地,对着佛像深深叩拜,动作恭敬肃穆,一丝不苟。
仿佛在感念这份重塑筋骨、突破境界的天大机缘,肖屹潇额角的血泪痕迹尚未完全消退。
叩拜时眼底满是敬畏与感恩,两世的遗憾与新生的庆幸在此刻交织,化作最真挚的礼敬。
云强叩拜时神色庄重,心中暗自发誓要守护更多人;狄迦则满脸虔诚,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白刃早已立于佛像前,双手合十跪拜,蒙眼的白绫在柔和的佛光中微微泛着柔光。
待三人起身,他才缓缓起身,声音带着几分凝重与警示:“上塔之路愈发艰难,危机四伏,步步惊心。”
“就算是当年名震天下的绝代双骄——梵蒂法师与梵律法师,也仅能止步第五层,未能窥见塔顶真容。”
他顿了顿,蒙眼的方向缓缓扫过众人,“如今你们虽得机缘突破,实力大增。”
“但前路凶险未知,生死难料,你们是否还要继续前行?”
肖屹潇望着壁画上温润慈悲的除盖障菩萨,指尖摩挲着周身凝练浑厚的真气。
眼底满是满足的笑意,他本是抱着“闯塔玩一玩”的心态踏入舍利塔。
没料到一层二层的险关未挫其志,反倒撞上这般重塑筋骨、突破宗师的天大机缘。
心中早已觉得圆满至极,想着“知足常乐”的道理,他刚要拱手开口。
打算向白刃告辞离去,却被一道粗犷洪亮的声音骤然打断。
“来都来了,上去!”疯和尚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大大咧咧地拍着肖屹潇的肩头。
那力道沉得让宗师境界的肖屹潇都微微一晃,他满脸不耐地抓着头皮,嚷嚷道:“好不容易闯到这儿。”
“不上去看看塔顶藏着啥,岂不可惜?” 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嘴角咧开,露出两排白牙。
肖屹潇转头,正撞见云强眼中的倔强与坚定。
这位绯红门的强者刚突破大宗师中期,周身气息愈发沉凝如岳。
望着上层石阶的目光带着不服输的锐光与强烈的战意,显然早已拿定主意要继续前行。
双拳不自觉握紧,指尖泛白。
而梵蒂则斜倚在墙边,单手支着下巴,脸上挂着无所谓的浅笑。
眸光流转间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期待,仿佛无论前路是险是平。
于她而言都只是一场有趣的博弈,值得一试,指尖轻轻敲击着墙面,节奏轻快。
一时间,继续上行的念头如星火燎原,瞬间点燃了密室中的气氛。
肖屹潇心中的退意被众人的战意与期待彻底冲淡,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兴奋的笑。
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好,那就一起!看看这舍利塔的塔顶,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抬手一挥,语气爽快,周身宗师气息流转,带着一往无前的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