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谛城的帅帐内,烛火摇曳,映得案上那封军报纸页泛着冷光。
胡双捏着信纸的手指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如枯骨。
纸上“林将军倒戈”“函谷关破”“世子与先生战死”十六个字,像十六把淬了冰的尖刀。
狠狠扎进他的心脏,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灼烧着他的视线。
他僵立在原地,银白的须发在烛风中微微颤动。
那双曾看透无数战场风云、沉静如古潭的眼眸,此刻竟蒙着一层浑浊的水雾。
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悲恸,肖屹潇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从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孩,到鲜衣怒马、眉眼带笑的少年世子,那声脆生生的“外公”还仿佛在耳边回响。
而云强,那个温润如玉、佛法高深的女子,每次见他都恭敬行礼。
言谈间的禅意与通透,曾让他一度放下杀伐之心。
甚至暗自期许过她能与孙儿相守一生,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人间至痛,终究还是落在了他头上。
胸口像是被巨石碾压,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喉头一阵腥甜。
却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是光军大帅,不能在人前示弱。
帐外传来士兵巡逻的脚步声,远处更鼓沉沉,敲得人心头发紧。
胡双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悲恸已尽数化为凛冽的杀意。
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连烛火都似被冻住般微微凝滞。
帐内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噗——”他猛地一拳砸在案上。
坚实的木案瞬间裂开数道细纹,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砚台摔得粉碎,墨汁溅满了案牍。
“林逆!”他咬牙切齿,声音嘶哑如雷,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怒。
“竟敢临阵倒戈,害我孙儿与先生性命!”
“函谷关下,定让你血债血偿!”
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腥的恨意,仿佛要将那叛徒生吞活剥。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出帅帐。
玄色帅袍在身后猎猎作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夜色如墨,帅帐外的校场上,士兵们早已闻声集结。
甲胄铿锵,肃立如松,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们的主帅。
胡双跃上高台,银白的须发在夜风中狂舞,眼神锐利如鹰。
扫过台下万千将士,那目光中的杀意与决绝,让每个士兵都心头一凛。
“将士们!”他的声音洪亮如钟,穿透夜色,震得人耳膜发颤。
“函谷关破,林逆叛国,世子与先生以身殉国!此仇不共戴天!”
“今日,我胡双点将出征,兵临函谷关!”
他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天际,寒光凛冽如霜。
“凡我灭谛城将士,随我杀贼!踏平函谷,生擒林逆!”
“为世子和先生报仇雪恨!”
“报仇!报仇!报仇!”
万千将士齐声高呼,声浪直冲云霄,震得星辰都似在颤抖。
火把被高高举起,汇成一片燎原的火海,映红了灭谛城的夜空。
照亮了将士们眼中复仇的火焰。
胡双翻身上马,手中长剑一挥,马蹄声如雷。
滚滚朝着函谷关的方向疾驰而去,背影决绝如铁。
身后,数十万大军紧随其后,铁甲铿锵,尘土飞扬。
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奔赴那片浸染了世子与先生鲜血的战场。
夜色中,胡双的背影挺拔如峰,银白的须发在风中猎猎作响。
那是老者的悲愤,是祖父的痛惜,更是将军的决绝。
函谷关下,要么胜,要么死!
函谷关下,血海深仇
函谷关的悬崖峭壁如刀削斧凿,青黑色的城墙依山而建,高逾十丈。
城堞间旌旗猎猎,大商国的“商”字旗在风里翻卷,透着志在必得的嚣张。
胡双的数十万大军驻扎在关下平原,密密麻麻的营帐延伸至天际。
可面对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再多兵马也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
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墙上的弓弩手、投石机严阵以待。
每一次攻城,都要付出数倍的伤亡代价。
“攻城!”随着胡双一声令下,士兵们推着云梯、冲车。
如潮水般涌向城墙,箭矢如雨,石块如雹,惨叫声此起彼伏。
关下的土地很快被鲜血染红,尸横遍野。
可那青黑色的城墙依旧固若金汤,纹丝不动。
胡双立马阵前,银白须发在风中狂舞。
看着士兵们一批批倒下,眼底的赤红愈发浓烈。
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几乎要捏碎缰绳。
心口的怒火与悲痛交织,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城墙上突然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声震寰宇,穿透了厮杀的喧嚣,带着浓浓的嘲讽与快意。
“哈哈哈——”潜龙身着银甲,立于城楼最高处,俯瞰着关下的大军。
眼神里满是怨毒与快意,仿佛在欣赏一场闹剧。
“胡双老贼!二十年了!你还记得当年在洛水之畔?”
“你是如何用奸计夺走函谷关,害死我父兄的吗?”
“今日,我便将这一切,连本带利还给你!”
他抬手一挥,城墙上突然竖起数十具木架。
上面竟赫然悬挂着数十颗头颅,皆是灭谛城先前驻守函谷关的将士!
头颅双目圆睁,死不瞑目,脸上还残留着痛苦与不甘。
“你以为林将军是真心倒戈?”潜龙笑得愈发猖狂,声音里满是得意。
“他不过是识时务罢了!如今函谷关重回我大商之手!”
“你那宝贝世子和他的和尚师父,早已化作崖底的肉泥,连全尸都找不到!”
“你敢!”胡双怒喝一声,体内真气暴涨,声浪震得身前的尘土都簌簌作响。
坐骑也被这股气势震得连连刨蹄,“潜龙逆贼!我今日定要踏破函谷!”
“将你挫骨扬灰,为死去的将士、为世子和先生报仇!”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极致的愤怒,胸口气血翻涌,几乎要冲破胸膛。
“报仇?”潜龙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如刀,“胡双,你老了!”
“这函谷关便是你的坟墓!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士兵命多,还是我的粮草充足!”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阴狠,带着刻骨的仇恨。
“当年你让我潜龙一族流离失所,今日我便让你灭谛城大军,葬身于此!”
说罢,他再次挥手,城墙上的投石机突然齐齐发力。
巨大的石弹带着呼啸声砸向关下的攻城部队,瞬间砸倒一片云梯。
士兵们的惨叫声响彻云霄,惨不忍睹。
胡双看着这惨烈的景象,心口气血翻涌,再也忍不住。
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战袍,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将军!”身旁的副将急忙上前搀扶,满脸担忧,声音带着急切。
“敌军据险而守,我军伤亡惨重,不如暂且收兵,再图良策?”
胡双拭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依旧坚定如铁,没有丝毫动摇。
他望着城楼上那嚣张的身影,望着那些悬挂的头颅。
一字一句道:“收兵?世子与先生的仇未报,将士们的血不能白流!”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传令下去,全军轮流攻城,日夜不休!”
“我倒要看看,这函谷关的城墙,能不能扛得住我灭谛城将士的怒火!”
军令一下,大军再次发起猛攻。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函谷关的山谷间,久久不散。
城楼上的潜龙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
他知道,这场消耗战,比的就是谁更能扛——而他,手握天险,粮草充足。
胜算无疑更大,关下,胡双的身影在战火中愈发挺拔。
银白的须发沾满了血污与尘土,却依旧目光如炬。
死死盯着那座浸染了无数鲜血的函谷关,他心里清楚,这场仗难打。
可他别无选择,只能硬扛到底——为了肖屹潇,为了云强。
为了灭谛城的万千百姓,他必须赢,也只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