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雪古道蜿蜒于东北向的峡谷间,两侧崖壁如鬼斧劈削,褐黑色的岩石上覆着厚达数尺的积雪。
偶有冰棱垂挂,如尖刀般指向天空,寒风顺着峡谷缝隙疯狂灌入,呼啸声如鬼哭狼嚎。
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抽打在人身上,刺骨的冷意顺着衣料缝隙钻进去,冻得骨髓都在发颤。
积雪覆盖了大半路径,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要耗费不小的力气。
秋叶香裹紧洗得发白的灰布斗篷,领口和下摆早已沾满凝结的冰粒与泥点。
她微微弓着背减少风阻,脚步急促而稳健,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仿佛风雪再烈也无法阻挡她的脚步。
传说古道尽头连着神秘的罗什岛,岛上盘踞着一对千年蟒蛇王,蛇鳞如墨玉般油亮。
更有传言说蛇王蛇娘的精血能驱邪避秽、起死回生。
秋叶香抬起冻得通红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短刀,刀鞘被摸得光滑发亮,目光望向古道尽头云雾缭绕处,眼中闪过急切与决绝。
谁能想到,这般身形纤弱、眉眼带倦的女子,江湖上竟有“断头刀”的赫赫威名。
她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可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眼底藏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狠厉与坚韧。
长长的睫毛沾着细碎雪粒,随着眨眼轻轻颤动,遮不住眸中翻涌的牵挂、隐忍与孤注一掷。
自与哥哥秋红叶失散那年,她才十三岁。
孤苦无依的她被杀手组织掳走,扔进不见天日的训练营,每日面对生死搏杀,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她曾无数次在深夜蜷缩角落流泪,想念哥哥的怀抱、小时候的野果,想念没有刀光剑影的日子。
可眼泪换不来生存,她只能逼着自己变强。
手中短刀一次次出鞘染血,刀锋划过皮肉的声音,成了她童年最深刻的记忆。
日复一日的刀头舔血,让她练就夺命绝技,“断头刀”名号传遍黑道,可只有她知道,这背后是无数噩梦与深藏的脆弱孤独。
寻找秋红叶的念头,是支撑她熬过黑暗日子的唯一光亮。
她走遍大江南北,不放过任何线索,哪怕只是传闻也会亲自验证。
当从黑市线人处得知秋红叶被邪祟纠缠、双目失明时,她的心像被重锤砸中,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连夜叛出杀手组织,披星戴月追至山海城,又循着蛛丝马迹踏上这条凶险古道。
哥哥的痛苦,成了她最沉重的精神枷锁。
这些日子,她常常梦见秋红叶困在黑雾中,双目流血,嘶哑唤着“叶香,救我”,每次惊醒都后背冷汗浸透,心脏狂跳不止。
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几乎要将她拖垮。
她会蜷缩在床上,紧紧咬着嘴唇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恐慌。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哥哥还在等她,必须找到蛇王蛇娘,驱散哥哥身上的邪祟。
而她更清楚,能真正解开精神枷锁的,从来不是神药异宝。
是那个做梦都想见到的哥哥,是秋红叶平安无事的笑容,是兄妹二人再次团聚的温暖。
这份念想,比任何力量都更能支撑她走过艰险。
寒风越发凛冽,吹得斗篷猎猎作响,仿佛要将她掀翻。
秋叶香抬手抹去脸上雪水,指尖触及脸颊冰凉刺骨,她用力眨掉眼中湿意,深吸一口冰冷空气让自己清醒。
再次握紧腰间短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刀鞘纹路硌着掌心,带来一丝真实的触感。
她抬头望向古道尽头,云雾似乎散去了一些,罗什岛的轮廓愈发清晰。
眼中的决绝更甚,脚步也加快了几分,口中默念:“哥哥,再等我几日,再坚持一下。”
“我一定带你脱离苦海,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风雪中,她单薄的身影如一株坚韧的野草,在凝雪古道上顽强前行。
朝着希望的方向,也朝着与哥哥重逢的那一天,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而执着。
任凭风雪肆虐,她的眼神始终明亮,从未有过半分动摇。
突然,左侧崖壁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积雪轰然崩塌,雪块如奔雷般滚落。
一头通体雪白的雪豹从雪堆中猛地跃出,体型堪比小牛犊,皮毛与积雪融为一体。
唯有琥珀色的眼珠泛着嗜血的凶光,锋利的爪牙闪着寒芒,四肢蹬地时带起漫天雪雾。
它朝着秋叶香猛扑而来,腥臭的风扑面而来,利爪直指她的咽喉要害。
秋叶香心中一惊,瞳孔骤然收缩,脚下积雪一滑,身体下意识向右侧翻滚。
她动作快如闪电,堪堪避开雪豹的利爪,斗篷被爪尖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棉絮混着雪粒散落出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岩石上,刺骨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还未等她起身,身后便传来三道凌厉的破空声,三支漆黑的弩箭淬着幽蓝的毒光。
直指她的后心,箭风呼啸,带着致命的寒意。
“杀手组织的追兵!”秋叶香心头一沉,暗骂一声阴魂不散。
腰间短刀瞬间出鞘,寒光划破风雪,她腰身用力一拧,身体在空中旋转半圈。
短刀精准地格开两支弩箭,金属碰撞声清脆刺耳,火星在雪雾中一闪而逝。
另一支箭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带起一串温热的血珠,滴落在积雪上。
瞬间融化出点点深色印记,肩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让她眉头微蹙。
但她眼神依旧冰冷,没有丝毫动容,反手将短刀握得更紧。
雪豹见一击未中,再次发出一声震耳的咆哮,震得周围积雪簌簌掉落。
它红着眼眶再次扑来,受伤的凶性被彻底激发,利爪带起的风劲越发凌厉。
身后的三名黑衣人已逼近三丈之内,身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
三人手中长刀挥舞,刀风裹挟着寒气,形成密不透风的合围之势。
秋叶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与肩头的剧痛,眼中狠厉之色瞬间迸发。
“断头刀”的威名可不是浪得虚名,生死关头,她反而彻底冷静下来,丹田内内力飞速运转。
她不退反进,身形如鬼魅般闪过雪豹的扑咬,短刀直刺雪豹的左眼。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刀锋划破空气的阻力。
雪豹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鲜血从眼窝喷涌而出,溅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秋叶香借着这一瞬间的空隙,脚步连踏,如踏雪无痕般避开黑衣人的长刀。
短刀横向一划,带着凛冽的杀意,直指左侧黑衣人的脖颈。
一名黑衣人惨叫一声,脖颈鲜血喷涌而出,当场倒地身亡,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温热的鲜血溅在她冰冷的脸上,她却面无表情,只是下意识地抹去脸上的血珠。
眼神冷得像古道的寒冰,仿佛早已习惯了这般生死搏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找到蛇王。
剩下两名黑衣人见状,眼神一凛,攻势越发凌厉,长刀劈砍间带着破空之声,招招致命。
受伤的雪豹也缓过劲来,红着独眼再次加入围攻,利爪与长刀交织。
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将秋叶香死死困在中央。
秋叶香辗转腾挪,短刀在她手中如臂使指,每一次挥出都直指要害,刀光与雪光交织。
她的肩膀不断渗出血液,浸湿了斗篷,刺骨的寒冷与伤口的疼痛双重折磨着她。
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雪地上瞬间冻结。
可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哥哥秋红叶在黑雾中痛苦挣扎的神情,耳边仿佛响起他嘶哑的呼唤。
心中的执念如火焰般燃烧,支撑着她咬紧牙关,下唇被咬得发白,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不能倒下,绝不能在这里倒下!她猛地一声大喝,内力催动到极致,短刀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
刀风呼啸,竟硬生生逼退了雪豹与黑衣人,周围的积雪被震得四散飞溅。
趁着这个间隙,她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如箭般跃起,短刀自上而下劈下,势如破竹。
正中一名黑衣人的头顶,刀锋穿透头骨的脆响清晰可闻,黑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便倒在积雪中,鲜血染红了一片白雪,与周围的洁白形成刺眼的对比。
另一名黑衣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欲逃,却被秋叶香眼中的狠厉吓得双腿发软。
脚步踉跄间,后背露出致命破绽,秋叶香手腕一扬,短刀如流星般甩出。
精准地正中黑衣人的后心,黑衣人踉跄几步,轰然倒地,彻底没了气息。
最后,她面对受伤的雪豹,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捡起地上的长刀,双手紧握刀柄。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雪豹盯着她,发出低沉的嘶吼,却不敢轻易上前。
秋叶香深吸一口气,脚步沉稳地逼近,每一步都踩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雪豹再次扑来的瞬间,她侧身灵巧避开,同时长刀猛地刺入雪豹的心脏。
手腕用力一拧,彻底绞碎了它的心脏,雪豹发出一声最后的哀嚎。
轰然倒地,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气息,庞大的身躯压垮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
秋叶香拄着长刀,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将肺里的空气全部吐出。
肩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双腿微微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眼中满是疲惫,却依旧带着一丝未散的狠厉。
她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和雪豹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眸中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稍作喘息,她撕下衣襟,咬着牙包扎好伤口,布条紧紧缠绕着肩膀,渗出血迹,带来一阵刺痛。
她捡起自己的短刀,用雪擦拭干净刀上的血迹,寒光再次闪烁,映照出她坚毅的脸庞。
再次望向古道尽头,云雾似乎又散去了些,罗什岛的轮廓越发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微微佝偻的脊背,脚步虽有些踉跄,却依旧坚定,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风雪依旧,可她的眼神比之前更加明亮,仿佛经历了这场厮杀,心中的执念越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