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许久，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壶冰凉的壶身，
最终拿起桌上的一壶竹叶青，
拔开酒塞仰头饮了一口。
酒液入喉，带着几分辛辣，
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眼角泛起微红。
他放下酒壶，
沉声道：“好。我会去的！”
短短五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眼底的怅惘被一抹坚毅取代。
话音刚落，雅间内便响起了清越婉转的琵琶声。
红袖招七楼“云水间”里，
熏香袅袅缠绕着雕花梁柱，
尚君香端坐案前，一袭白衣胜雪。
纤手玉指轻拢慢捻，灵动的音符便随着指尖流转而出，
时而低回如私语，时而高亢如裂帛。
她垂着眼帘，长睫轻颤，
心里却还在盘算着请动孟岑后的后续安排。
花魁芈月手持红袖，莲步轻移，
身姿翩跹，舞姿优美大方，
水红色的衣袖在空中划过曼妙的弧度。
一张俏脸自带勾魂摄魄的魅惑，
眼波流转间，似有万千风情，
满室春色都似要漾开来。
她腰肢轻扭，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踩在琴音的节点上，
眼底却藏着一丝疏离——这世间的追捧，于她不过是过眼云烟。
半路入席的风萧萧看得眼睛发直，
身子前倾，几乎要贴到桌沿上，
一脸猪哥模样，嘴角挂着晶亮的水渍。
不知道是口水还是酒水，
目光黏在芈月身上，挪都挪不开，
嘴里还念念有词：“美，真美……”
魂儿早被那曼妙的舞姿勾到了九霄云外。
杨青的眼睛里却只有尚君香，
他握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
目光痴痴地望着那双翻飞的玉指。
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连酒杯举到唇边，都忘了送入口中，
魂儿早被那琵琶声勾了去，
心里反复回荡着：“君香妹子的琴技，又精进了……”
孟岑则独自坐在角落，
一手执杯，一手拎着酒壶，
酒液汩汩注入杯中，溅起细碎的酒花。
他望着杯中晃动的月影，
脑海里全是少女时代的思糖，
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正踮着脚尖，给他递来一串糖葫芦。
一时间竟分不清是酒入愁肠，
还是愁绪入了酒，
浑浊的眼底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楼下的宾客们听到这缕琵琶语，
纷纷停下了划拳喝酒的动作，
循着琴声抬头望向七楼的方向。
一个个屏气凝神，仔细品味着，
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喧闹的红袖招，竟难得有了片刻的宁静。
一曲终了，琵琶声歇，红袖垂落。
整座红袖招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各层楼的众人都怔怔地呆在原地，
半梦半醒，眼神迷离。
仿佛还沉浸在那曲琵琶、那段舞姿里，
有人手指轻叩桌面，回味着琴音的余韵，
有人望着天花板，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好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
有人怅然若失，有人回味无穷，
唏嘘声、赞叹声此起彼伏，
却都带着几分刚从幻境抽身的恍惚。
就在这时，老鸨带着肖屹潇五人，
轻轻敲响了云水间的门，
指尖叩门的力道极轻。
生怕惊扰了这满室的余韵。
她推门而入，对着尚君香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腰身弯得极低，低声道：“坊主，三楼胡公子请来了。”
语气里满是恭敬，眼底却藏着一丝好奇——
这位胡公子，可是坊主特意嘱咐要好好招待的。
肖屹潇五人随之步入雅间，
他走在最前头，一身玄色劲装衬得身姿愈发挺拔。
目光一扫，便看到杨青坐在一名中年男子下首。
他对着尚君香拱手笑道：“谢坊主邀请，叨扰大家了，大家新年好！杨老前辈，您也在呀。”
笑容坦荡，心里却暗暗诧异——
杨老前辈怎么会在这里？看来这场宴，不简单。
杨青这才从琵琶余韵里彻底回神，
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朝肖屹潇递了个眼神。
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示意他给主位的孟岑行礼。
心里暗道：坏了，光顾着听琴，差点忘了给孟前辈引见。
肖屹潇何等机灵，立刻上前躬身作揖，
脊背挺得笔直，动作标准，朗声道：
“不知老前辈名讳，祝老前辈安康，新年大吉。”
他目光清澈，心里却在快速盘算——
这位老前辈气场如此强大，定是江湖上的顶尖人物。
孟岑笑了笑颔首回应，
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带着几分和蔼。
目光却骤然一凝，死死地盯住了秋红叶。
那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心里咯噔一下：这气息……好熟悉！
一身黑色劲装的秋红叶，
虽用了女枭独有的易容术改了容貌，
眉眼间的凌厉却丝毫未减。
他双手抱胸，站在角落，
身上那股凛冽危险的气息，
孟岑却是感应得一清二楚。
他心里微微一沉：糟了，还是被认出来了。
他放下酒杯，拎着酒壶站起身，
缓步走到秋红叶面前，脚步声沉稳有力。
朗声道：“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声音里带着几分故人重逢的感慨，
眼底却闪烁着几分战意。
秋红叶板着一张脸，嘴角勾起一抹冷嘲，
语气生冷：“老不死的，你竟然还能从东瀛国回来，不错啊。”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却难掩语气里的不屑。
心里却暗道：这家伙命倒是硬，东瀛那般凶险都能活着回来。
这话一出，尚君香、柳一萍、杨青皆是目瞪口呆，
三人猛地站起身，脸上的笑容僵住。
心中狠狠一惊：这黑衣人到底是何人！？
竟敢如此随意地对待兵器谱排名第一的孟岑！
尚君香握着琵琶的手指微微收紧，柳一萍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杨青更是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孟岑却毫不在意，目光落在秋红叶腰间的单手剑，
以及背后的唐刀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笑容里带着几分怀念：“还是和在东海那时的脾气一样啊，
不过看你的样子，武功似乎精进了不少，
有机会再战一次？”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杀气，
那是属于顶尖高手的气息，让他沉寂多年的热血，开始沸腾。
秋红叶冷冷吐出两个字：“可以！”
话音未落，两人周身气息骤然外放，
无形的气浪轰然对碰！
一股强悍的威压以两人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只听“咔嚓”几声脆响，
桌上的酒杯瞬间碎裂成齑粉，酒液四溅。
而那张红木桌子，却安然无恙，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可见两人对气息的掌控，精准到了极致。
其余众人只觉一股窒息的威压扑面而来，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心脏，提在半空。
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脸色瞬间煞白，
风萧萧更是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双手死死地抓着桌沿，吓得大气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