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窥视感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林默的这间廉租屋笼罩得密不透风。
他僵在窗帘后，心脏狂跳，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大脑。
对面的黑色轿车像一头蛰伏在阴影中的钢铁猛兽，安静，却充满了致命的压迫感。
而墙上那个用粉笔画出的“钥匙齿轮”符号，则像一个烙印，火辣辣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跑？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掐灭。
他现在就是一个瘸了腿的兔子，跑得过猎枪吗？况且，家里的母亲是他最大的软肋，他能跑到哪去？
“生命树”既然能找到这里，就能找到他的家人。
这根本不是一场追逐战，这是一场宣告。
宣告他的现实，已经彻底沦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林默强迫自己从窗边退开，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左臂的骨折处，修复凝胶带来的酥麻感和残余的痛楚交织在一起，不断提醒他昨夜的惨烈。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掏出那枚黄铜钥匙，又看了看那块已经彻底失去光泽、形同废铁的管理员铁牌。
“被掰断的钥匙，依然有打开锁孔的可能。”
特派员的短信在他脑中回响。
铁牌是钥匙，打开了商城这个“锁孔”，然后就报废了。
那这把黄铜钥匙呢？它又对应着哪个“锁孔”？
林默握紧钥匙，学着小说里的主角，尝试将精神力注入其中，又试着念了几句意义不明的咒语，甚至在指尖划了个小口，把血抹了上去。
黄铜钥匙毫无反应，静静地躺在他手心，仿佛在嘲笑他的幼稚。
“妈的，不管用了……”
林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再次投向App商城。
【损坏的资料盘】售价300积分。
他现在只有100。
“积分……我需要积分！”
他现在对力量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林默心中一紧，立刻凑到窗帘缝隙向外看去。
那辆黑色的轿车动了。
但它没有离开，而是缓缓驶离路边，车头一转，径直朝着他这栋居民楼的入口开了过来！
林默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们要上来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抄起厨房的菜刀，随即又苦笑着放下。对付普通人或许有用，但对上那个能手持能量枪的特派员，这就是个笑话。
黑色轿车稳稳地停在楼下单元门前。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却不是手持武器的彪形大汉，而是一个穿着灰色快递员制服的男人。他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看不清脸，手里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子。
男人动作自然地推开单元门，走了进去。
林默屏住呼吸，耳朵贴在房门上，仔细倾听着楼道里的动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最终，停在了他的门外。
来了！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右手死死握住了门把手下的反锁旋钮。
门外一片寂静。
没有敲门，没有说话。
几秒钟后，一声轻微的“噗”声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放在了地上。
紧接着，脚步声再次响起，不紧不慢地远去，下楼，单元门被拉开又关上。
林默立刻闪到窗边，看到那个快递员回到了车上，黑色的轿车没有丝毫停留，迅速汇入车流，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林默知道，事情才刚刚开始。
他对着猫眼向外看，确认楼道里空无一人后，又等了足足五分钟，才敢将门上的反锁拧开一条小缝。
一个平平无奇的牛皮纸箱，就静静地摆在他的门垫上。
没有地址，没有寄件人信息，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林默一咬牙，迅速把箱子拖进屋内，再次将门死死反锁。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绕着箱子转了两圈，又是摇晃又是侧耳倾听，确认没有滴答作响的定时器后，才用菜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封箱胶带。
箱子里是厚厚的泡沫填充物。
拨开泡沫，两样东西出现在他眼前。
一部通体漆黑、造型流畅、没有任何品牌标志的新款手机。
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天鹅绒小袋子。
林默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他拿起那部手机，入手微沉，带着金属的冰凉质感。他试着按下侧面的开机键。
屏幕亮起，没有开机动画，没有运营商的LoGo，只有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图案在屏幕中央缓缓旋转。
——钥匙与齿轮！
短暂的加载后，手机进入了主界面。
干净得过分。
整个屏幕上，只有一个App图标，正是那个“钥匙齿轮”的符号。
“这是……‘生命树’版的亡界游戏？”
林默怀着极度复杂的心情，点开了那个图标。
没有繁琐的注册登录，直接进入了一个类似聊天软件的界面。
联系人列表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名字：【观察者】。
一条未读信息静静地躺在那里。
【观察者】：催化剂需要合适的反应环境。你的旧容器太脆弱了。这是新的。好好利用它，别让我们失望。
林默看着这条信息，手脚冰凉。
旧容器，指的是他自己那部差点跑不动App的破手机。
新的，就是手上这部特供机。
他们果然能监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干预这个“游戏”！
这哪里是什么礼物，这分明就是一根拴在他脖子上的电子狗链！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怒，拿起那个天鹅绒小袋子，入手柔软，里面似乎装着一个硬物。
他拉开束口，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
瞬间，一股浓烈的恶心感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什么高科技道具。
那是一截干瘪、发黑、如同枯枝般的人类手指！
指节上，还套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银色戒指。
这玩意儿……
林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正想把它扔掉，手中那部特供机突然“嗡”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自动弹出一个系统通知。
不再是那个简陋的黑色App界面，而是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半透明的弹窗。
【检测到特殊媒介物……】
【正在解析……链接数据库……比对怨念波动……】
【解析完成。】
【道具名称：倾听者的指骨】
【类型：成长型\/诅咒物】
【效果：佩戴后，你将有一定几率‘听’到非人之声。】
【主动技能：‘窃听’（未解锁）。需求：？？？】
【副作用：长期佩戴将吸引‘窥视者’的注意，并可能导致精神异化。】
【备注：‘嘘……你听到了吗？墙壁里的声音……它在叫你的名字……’】
林默的动作彻底僵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倾听者！
午夜公寓副本里，那个藏身在墙体和管道中，靠聆听声音捕食的怪物！
他以为自己已经逃离了那个噩梦，可现在，“生命树”却把那个怪物的一部分，堂而皇之地送到了他的手上！
他们不仅知道他在废弃病院里的所作所为。
他们从一开始，从他踏入亡界游戏的第一个副本开始，就一直在看着！
自己就像一个被关在透明容器里的小白鼠，每一次挣扎，每一次逃生，每一次自以为是的胜利，都在“观察者”们饶有兴致的注视之下。
林默缓缓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那张苍白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一丝侥幸。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理智吞噬的疯狂和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