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被那声细微却如惊雷的“咔嚓”声彻底粉碎!
欧阳墨殇的瞳孔骤然收缩,万象真瞳的金芒死死盯在脚下琉璃岩盘,表面那道刚刚浮现出头发丝般的赤红裂痕上。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脚下的琉璃岩盘,仿佛被那细微的裂痕点燃了积蓄亿万年的恐怖力量。
整个庞大无比的岩盘,在万分之一刹那,由内而外地爆发出足以刺瞎双目的赤红光芒。
那缓慢流淌的赤红瞬间加速,化作亿万条狂暴奔涌的熔岩之龙,沿着无数玄奥的天然纹路,疯狂冲击着岩盘的结构。
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艺术品,密密麻麻、蛛网般的赤红裂痕瞬间遍布了整个岩盘表面,速度快到超越了思维。
不好!欧阳墨殇只来得及在识海中发出一声惊骇的怒吼,全身混沌之气本能地爆发到极致,比翼同飞的青赤双翼瞬间在背后展开,试图冲天而起。
然而,为时已晚。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脚下那承载了混沌奇点,托举了扶桑神树庞大根系的琉璃岩盘,在积蓄到顶点的赤红光芒中,轰然解体。
碎裂成无数燃烧着恐怖高温的巨大碎块。
赤红!无边无际的赤红瞬间充斥了欧阳墨殇的整个视野。
那是被神树基盘强行压缩,转化了阴阳湮灭之力后,所释放出蕴含着一丝混沌本源气息的毁灭之炎。
温度之高,远超地心熔岩。
恐怖的高温瞬间汽化了欧阳墨殇仓促布下的混沌护罩。
比翼同飞的青赤流光在接触到赤红熔岩的瞬间便发出凄厉的哀鸣,如同冰雪消融般黯淡溃散。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吞噬了欧阳墨殇!那赤红熔岩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无视他强化后的肉身防御,狠狠扎入他的皮肤、肌肉、骨骼。
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一同焚毁。
视线被赤红彻底淹没,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与灼烧中迅速沉沦模糊。
混沌之气在本能地疯狂运转修复,但在这种绝对毁灭性的高温面前,修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破坏的速度。
百毒不侵的天赋被动激发到极致,也只能勉强护住心脉和识海最核心的一丝清明不被瞬间焚毁。
完了…
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在无边无际的赤红炼狱中剧烈摇曳、黯淡。
最后一丝念头,带着无尽的不甘与荒谬,如同沉船前的叹息,在彻底沉沦的黑暗前闪过:
‘穿越一场…落得个熔岩焚身…我大概…是最惨的穿越者了吧……爹……娘……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温暖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吗……’
扶桑神树之外,东方天际,晨曦微露。
那道贯穿长空,由纯粹风之法则凝聚而成的巨大青色风柱,正以撕裂虚空的恐怖速度,载着李长风,距离那株顶天立地的扶桑巨树已不足数里之遥。
神树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轮廓,虬结如龙的根系,以及那衰败黯淡的枝叶,已清晰可见。
李长风的心神,始终紧紧系在心口那道微弱却顽强的“碧落心印”之上。
那是他与徒儿欧阳墨殇之间最后的联系,是他在这片陌生东疆寻找的唯一坐标。
然而,就在他目光穿透空间,即将锁定神树下方那片崩塌区域的刹那——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如同在他灵魂深处引爆了惊雷的碎裂声响起。
心口那道维系着师徒羁绊、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碧落心印”,毫无征兆地……彻底熄灭了!
那感觉,如同维系着他生命的一根弦,被最锋利的刀瞬间斩断。
又如同在无边黑暗中唯一指引方向的星辰,骤然陨灭。
徒儿——!!!
一声凄厉,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骤然从李长风喉咙中爆发出来。
这咆哮蕴含着他问道境三重的恐怖修为与言出法随的法则之力,瞬间震得周围空间剧烈扭曲,下方数里方圆的山林如同被无形巨手碾压,树木成片倒伏,山石崩裂。
那贯通天地的巨大青色风柱,随着主人心神的剧震与失控,猛地一滞。
狂暴的风之法则瞬间紊乱,溃散。
无数凝练如神玉的青色气流如同失去控制的怒龙,疯狂地向四面八方爆射开来,将天空切割出无数道细密的空间裂痕。
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气流紊乱,云层翻涌。
李长风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在溃散的罡风中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
强行中断言出法随的反噬,加上心印断绝带来的神魂冲击,让他这位问道境强者也忍不住喉头一甜,一丝淡淡的血迹从嘴角溢出。
他死死盯着扶桑神树下方那片崩塌的赤炎峡方向,眼中再无半分锐利,只剩下无尽的悲痛,茫然和……不敢置信。
心印熄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徒儿欧阳墨殇的神魂……彻底消散了?!
不…不可能!李长风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碧落心印护他真灵…怎会…怎会熄灭?!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神魂的剧痛,不顾反噬,再次凝聚心神,试图感应那道心印。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冰冷,以及绝对的虚无。
徒儿的气息,消失了。彻彻底底,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一股从未有过,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从李长风的脊椎骨一路蔓延至头顶。
他悬停在溃散的罡风乱流之中,青衫染血,望着那株沉默衰败的神树,身影在巨大的悲恸与惊怒交织下,显得无比孤寂与…苍凉。
扶桑城,城主府深处,一间隔绝了所有光线与声音的密室。
洛东亭焦躁地踱着步,他身上的伤势在丹药作用下勉强稳定,但气息依旧紊乱,脸上那股因阴阳反噬而残留的金黑之气让他看起来分外阴鸷。
他时不时望向密室角落的阴影,那里,黑袍的巫族尊者如同雕像般静立。
尊者!洛东亭终于按捺不住,声音带着压抑的烦躁,那金曦之力,本王何时才能去取?夜长梦多!那该死的小贼虽死,但昨夜动静太大,皇兄的钦天卫不是吃素的!迟则生变!
阴影中,巫族尊者兜帽微动,沙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不急不缓:王爷,莫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枯瘦的手指在袖中轻轻捻动,阴阳交汇之路已断,失去了至阴之火的调和,强行汲取神树残存的金曦,无异于引火自焚。那至阳之力狂暴无比,若无至阴之力中和缓冲,以王爷如今的状态…只怕还未等炼化,便已被焚成灰烬。
洛东亭脸色更加难看,却无法反驳。
他亲身感受过金曦之力的霸道,若非早年侥幸得了一丝已被神树“驯化”过的余烬,他根本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那…难道就干等着?!洛东亭的语气带着不甘。
等?自然要等。巫族尊者发出低沉的笑声,如同夜枭,等一个最佳的时机——月阴之时。
月阴之时?洛东亭皱眉,那是何日?
月满…枝头时。巫族尊者兜帽微抬,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律,子时三刻,月华如练,直指扶桑树巅。此乃天地间至阴之力攀至顶峰之刻,亦是王爷您…接纳神树余晖,铸就无上道基之时。
该说不说,巫族尊者兜帽下的目光似乎扫过洛东亭焦躁的脸,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王爷您的运气,也当真是非一般的好。这最佳的月阴之时…就在今夜子时!
今夜?!洛东亭猛地停住脚步,眼中爆发出狂喜与贪婪交织的光芒,之前的烦躁一扫而空,尊者所言无误?!就在今夜子时?!
千真万确。巫族尊者微微颔首,“月满中天,太阴之力最盛,虽不及那至阴之火精纯霸道,却胜在浩瀚柔和,足以暂时压制金曦之力的狂暴,为王爷争取宝贵的炼化时间。
好!好!好!洛东亭连道三声好,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病态的红晕,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尊者放心,本王今夜子时,必定准时到达扶桑神树之下!
王爷明白就好。巫族尊者语气平淡,时辰尚早,王爷还需静心调息,稳固伤势,以最佳状态迎接这逆天改命的造化。本尊…还需去神树之下,提前布置引灵之阵,确保万无一失。
有劳尊者!洛东亭此刻心花怒放,对巫族尊者拱了拱手,便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密室,准备最后的调息。
密室厚重的石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
阴影中,巫族尊者静静地立着,兜帽下的阴影仿佛更加深沉。
他枯瘦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尖一缕暗紫色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的巫力丝线无声跳跃。
呵呵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在死寂的密室中回荡,充满了冰冷的贪婪与一种近乎扭曲的期待。
真是…期待啊。
呵呵呵…金曦之力汇入凡躯…凡人窃取无上神力…多么美妙的…实验品啊…
那场面,一定可以给我更多的数据……凡人未必不能成神!!!
沙哑而疯狂的笑声在密室中久久回荡,如同恶魔的低语。
欧阳墨殇视野彻底被赤红吞噬,无边的剧痛和灼热主宰了一切。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焚灭,归于虚无的刹那。
一股奇异温和却又沛然莫御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下方那沸腾的熔岩之海中升起。
这股力量并非冰冷的守护,反而带着一种与熔岩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内敛、仿佛熔岩之“心”的奇异律动。
它瞬间包裹了欧阳墨殇即将被焚灭的身躯!
如同一个巨大的、由流动的熔岩本身构成的“卵”!
这“卵”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状态,外壳是不断翻滚、流淌的赤红熔岩,其温度之高、能量之狂暴,远超外界普通的熔岩洪流,足以让神树根系都为之避让。
然而,这狂暴毁灭的外壳之内,却是一个绝对静止绝对温和的内核空间。
欧阳墨殇残破焦黑,生机几乎断绝的身躯,就被包裹在这个奇异熔岩球体的核心。
外界的恐怖高温,焚灭的能量,被那层狂暴的熔岩外壳完全隔绝。
一股精纯到难以想象、温和如母体羊水般的暖流,带着磅礴的生命气息与某种古老的地脉本源之力,缓缓注入他焦枯的经脉,碳化的骨骼以及那濒临破碎的内腑之中。
混沌之气如同久旱逢甘霖,在这股精纯暖流的滋养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修复、壮大。
焦黑的皮肤下,新生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生;断裂的骨骼被暖流包裹,发出细微的重组脆响;破碎的内脏被温和的能量抚平伤痕…
在这熔岩核心的绝对守护下,欧阳墨殇彻底陷入了最深沉的昏迷。
身体的剧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回归生命源初般的温暖与安宁。
唯有那奔腾的混沌之气和注入的暖流,在他体内无声地运转,进行着一场脱胎换骨般的涅盘重生。
气海之中,那因境界强行拔升而略显虚浮的混沌星河,在这最本源力量的滋养与外界毁灭压力的淬炼下,正发生着缓慢而深刻的凝练与蜕变。
境界虽未提升,但根基却被打磨得前所未有的扎实雄厚。
而他那即将溃散的神魂,也被这纯粹的混沌本源包裹、温养,如同暴风雨中归巢的倦鸟,在温暖的巢穴中沉沉睡去,进行着深层次的自我修复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升华。
卵外,是焚天煮海、毁灭一切的神树地脉熔岩。
卵内,是混沌初开、孕育新生般的绝对宁静。
欧阳墨殇如同回到了宇宙诞生之初的混沌母胎,在毁灭的熔炉深处,在神树根系的囚笼之下,于这枚流淌着熔岩的奇异之“卵”中。
是生?是死?是破茧成蝶?还是永恒的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