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美琳面色凝重地从重症室中走了出来。她摘掉了棕黄色的坚硬头壳，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喏，接住。”一个带着几分轻挑的声音从她左侧传来。她抬起手接住了一枚颜色通红的苹果，随便擦了擦便咬了一口。
甘甜的汁水让她沉重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许。她斜倚在圣耶芙娜大教堂的墙壁上，侧头看了眼罗伯特。
“那个小家伙怎么样了？”罗伯特咬了一口苹果，抖着腿问道。
“很糟糕，我不是很懂医学，但也能看出这种病毒的腐蚀能力很强。”艾美琳看着手中的苹果突然感到有些反胃。
“苹果坏了？”罗伯特看到艾美琳将苹果抛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又咬了一口苹果道。
“没什么胃口。”艾美琳掏出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
“究竟是谁投的毒？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艾美琳揉了揉手中的纸团，随手抛进了垃圾桶中。
“你看到了什么？”
溃烂流脓的躯体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腥甜，一声声痛苦嘶哑又无力的哀嚎，低哑的抽噎，缺乏希望的灰白面孔，发白的颤抖双唇，晦暗的双眼还有……
冰冷的泪水。
艾美琳看了眼被泪水沾湿的肩膀，闭上眼睛回忆着那具带有些微体温的抽搐身体。
“我撒了谎，我救不了她。我只是一名老师，我不是科学家。”艾美琳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睛缓缓睁开，她的双眸中闪烁着泪光，被压抑的自责与痛苦终于在此刻爆发。
“也许我将她从东切斯特带到这里是一个错误。或许那里的生活并没有我和她想象的那么糟糕，那些对永生的追逐并不会真的伤害到她。毕竟那些镇民真的还活着。”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下，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被阴霾笼罩的东切斯特，现在的她仍然不相信那些关于永生的传说，但活着总比在痛苦中死去要好。
“不，这不是你的错。”罗伯特抱住了艾美琳，“无论是东切斯特也好，还是卡伦斯特也好，哪里都一样。你累了，我们回去吧。你明天还要授课，要早一点休息。”
“可是依兰达·塔斯特诺。”艾美琳说出这句话后，感觉到罗伯特的身体颤了一下，“不要管她了。她只是你身边的一位过客。你救过她一次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何必要难为自己？”
“可是，是我将她带到了这里！如果没有我，她就不会这样！”艾美琳推开了罗伯特。
“是啊，否则她早就死了。”罗伯特冷哼了一声。
“你怎么了？”艾美琳睁大了眼睛看着罗伯特。
“不要再难为自己了，这不是你的错。”罗伯特粗暴地抓住了艾美琳的手。
“你究竟怎么了？你难道忍心看到他们去死？”艾美琳用力挣脱了罗伯特的手。
“我是侦探，我已经查出了病毒是谁放的，那些家伙根本就没想过隐藏。不过也确实很符合他们的做派，他们根本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罗伯特抬起了头，看着屹立在远处的高塔。
“在他们的眼中，我们什么都不是。”
“因为我们不是科学家，他们就可以随意地决定每一条生命的归宿？我们在他们的眼中难道只是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艾美琳的身体有些颤抖，她觉得内心深处涌起一阵莫名的恶寒，但却抓不住源头。
“是啊，承认这一点吧。”罗伯特看向了艾美琳，他的目光深邃而平静，仿佛早已看透了这个世界的终极真相并决定顺从这一切。
“不，我不会承认的。一定有办法救他们。他们只是得了病，一定可以治好！”艾美琳摇着头道。
“是啊，也许你可以。你啊，还是不像个普通人呢。”罗伯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装满了蓝色胶囊的小瓶子，他从其中倒出了两颗递向了艾美琳。
“该吃药了。”
……
药物让耶芙娜平静了许多。她坐在病榻上思考着后续的治疗方案。然而黑灾的侵蚀并非一种疾病，它更像是一种根植于世界的规则被混乱的表达所展现出的外在特征。如果无法去理清那些规则本身，那就谈不上有效的治疗。
可是她不敢去触及规则，唐纳德对黑灾的描述令她恐惧。混乱的规则只能被藏匿，被吞噬，但永远不会消失，也不会被消化。
黑灾自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便成为了这个世界永恒的阴霾，它的影响或许会在特定的时间变得不甚明显，但一旦爆发，那将是对任何事物的毁灭性打击。
“那里曾经发生了什么？”耶芙娜抬起头望向了东方，然而她的视线被墙壁阻挡，只能看到昏黄的墙壁。
耶芙娜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吹熄了油灯。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撒入了室内，勾勒出一支花的影子。
……
月光照射在村庄中央的“塔”上，那是一座完全由玫瑰编织出的高塔。硕大的玫瑰花满缀在深绿色的叶片与枝条间，在夜晚微风中微微晃动。
唐纳德睁开了眼睛，看着捆绑住四肢的尖锐枝条，他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昏暗，眼角处带着几个黑色斑点。
“情况很稳定。要出去转转吗？”耶拉的声音从地底传出。
唐纳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微微点了点头。
捆住四肢的枝条缓缓脱落，唐纳德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从玫瑰塔内走了出来。他眯着眼睛望着天空中清冷的圆月，低声嘟哝了一句：“又是一个月啊。”
“我说过地下很危险，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从他的口袋中钻出了一根枝条，冒出了红色的花朵。
“这里越来越不安全了。总要去看一看。黑灾，我不想再让一切重演。”唐纳德环视周围，此时已是深夜，大多数村民已经休息，只能看到零星的灯光透出窗户。但仅仅是这几点火光便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又有枝条从地下钻出，一朵硕大的白莲花冒了出来。
“是啊，作为我们与人类沟通的桥梁，你绝对不能有事。”
“你们也可以化成人形。就像奎罗尔斯他们一样。”
“不，我不喜欢。主要……”
“想到朱墨了？”
耶拉没有出声，似乎默认了唐纳德的话。
“睡了那么久，也该做些事了。我隐约听到了奎罗尔斯的汇报。我觉得有必要开一次会议，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了。”唐纳德伸开双臂舒展着自己的身体道。
“我觉得不能开会，我最近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有人在关注着我。”耶拉抖动着自己的花瓣道。
“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他应该属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