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珂一愣。
但很快就想通了。
毕竟该来的总会来。
楼云霄既然能猜出他的那些身份，那么自己刚才在天道面前说的那些话，这人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宁珂倚着房门，说出这句话，一颗心也随之被狠狠提起，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所说的话，会给楼云霄带来怎样的影响。
但他必须要坦白，完完全全的坦白。
不能再欺骗了。
因为这对楼云霄不公平。
他这一路走来，从来没有顾及过楼云霄的感受。
一步步地补足剧情，一步步地按照自己的步调，救治楼云霄，促成对方的成长。
却从未想过处在这个漩涡中的楼云霄愿不愿意让他这么做。
所以这一次，他要告诉楼云霄全部的真相。
包括自己的，包括这个世界的。
想至此，他攥紧手指，继续说。
“而这个世界，虽然真实存在，但实际上本来的架构只是一本未完成的小说。”
“而你，楼云霄。”
宁珂告诉他：“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一个曾被剧情所掌控戏弄的主角。”
“大世界作者笔下的小说，促成了乾元大陆这个小世界的诞生，而众多灾难的出现，一部分源于世界的不完整，另一部分源于神明与大魔的搅乱。”
“楼云霄，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有着极其自私的目的。”
“我在利用你，让自己在大世界复活。”
“所以不管是姐姐，还是阿珂，亦或是明心，对你的亲近，关切，牺牲，那都是我为了补足这个世界的不完整而必须要做的任务。”
“就因为如此，我才告诉你，你不欠我什么，是我让你在万年前自爆之后，连彻底死去都不行，导致如今大魔重现，流云宗惨遭毒手。也是我不断用牺牲自己的手段扮演你生命里的重要角色，逼迫你成长。”
“所以，当初我才不想坦白身份，甚至想过让你一直恨我，杀了我也无所谓，毕竟我只要完成了任务，就有回到大世界的退路。”
“而与神明的最后一战，就是我的最后一个任务，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拯救乾元大陆，然后回到属于我的世界，回到那个我自己的家。”
“所以，到时候，我若是死了，你也不要过于伤心，因为我只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回到了我真正的归宿……”
楼云霄静静地听着，沉默良久。
才说：“原来是这样。”
“你说的那个很远很远的家，是一个我们都触碰不到的世界。”
“而你接近我的目的，也只是因为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如果这个主角换成其他任何人，你也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接近他们，对吗？”
宁珂抿唇。
而后，点了点头。
“那幸好，这个主角是我。”
宁珂错愕地看向出声的楼云霄。
他以为对方会愤怒这里本质只是一个小说世界，愤怒他身为男主而受到掌控的悲惨命运。
却发现青年只是认真地看着他说。
“行大道者，不问前路。”
“这是母亲教与我的道理。阿珂，如你所说，我身为这个世界的主角，遭受的磨难和苦痛要远超于旁人。可因此，我得到的也要比旁人多。”
“就比如我的天赋，我的修为，我的意志，就比其他人都要强。如此一来，我能为身边重要的人，能为这个世界做的事情也就越多。”
“我这一路走来，得到了你的帮助，得到了天道的帮助，得到了九渊前辈、师父、朋友们的帮助，是你们所有人成就了我的现在。”
“这一切的一切，皆因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我享受了你们对我的好，就有责任去做到自己该做的事，去承担责任，感受痛苦。”
“所以，我很喜欢这个身份。”
“我也……”
说到这里，楼云霄顿了顿，执起宁珂的手，笑着告诉他。
“很感谢这个身份让我遇到了来自异世界的你，并且给了我一个爱上你的机会。”
宁珂神色怔愣。
他没有想到楼云霄给他的会是这样的回答。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愤恨妒世，只有坦然和感恩。
悬在心里的石头好像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宁珂压抑许久的那些秘密也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让他的情绪跟着得以完全发泄。
他扁了扁嘴，一时竟有些想哭。抬手捂住脸，觉得有些丢人，想别过身去。
却反被楼云霄拽到身前，紧紧搂住。
“阿珂，一直隐瞒这些事很辛苦吧？一直背负着那么多的伤痛和责任，很累吧？”他轻抚宁珂柔顺的银发，温声说：“现在我就陪在你身边，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告诉我，直到心里彻底舒服了为止。”
当骗子很累。
楼云霄清楚这一点。
这些年来和阿珂相处的记忆涌上心头。
万年前与万年后交融。
万年前的他只顾天下苍生，忽略了阿珂。
万年后的他却过于自私，不断逼迫宁珂承认感情，甚至想折断此人的翅膀，将人永远囚禁在身边。
那是孩子气的占有欲，也不是爱。
如今细细想来，宁珂才是那个积压着所有秘密的人。
来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异世界，被剧情任务所累，在一次次做任务中对他，对这个世界的人产生感情，深陷其中。
却又要强迫自己权衡感情，权衡利弊，务必要有所抉择才能继续前进。
而每一个任务结果却都不够完美，每一次的选择对重视他的人都是一次伤害。
宁珂太过善良，嘴上说着自己自私，实际上却是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想伤害别人的人。
这样做，就是对他的良心一次又一次的拷问。
楼云霄了解到这些秘密后，才是真正懂得了宁珂这些年来的心情。
真的……很心疼。
他根本不敢想，这么长时间以来，阿珂都是怎么撑下来的。
不仅要面对众人的非议，忍受着一次次救他留下的伤痛，还要顶着压力去拯救乾元大陆。
如今终于能够离开这里，却仍要面对离别的痛苦，生怕会给他们这些人造成伤害……
听着宁珂哽咽的倾诉，楼云霄一边轻抚他的后背，一边温声安慰他。
直到怀里的人情绪安定后，才稍微退开一点儿距离，认真望着宁珂的脸，告诉他。
“还有，阿珂，既然你说那个世界是你真正的归宿，那么我会去找你。”
“我会成神，利用无尽的生命去撕碎空间，穿梭在各个世界寻找你，一年找不到，就十年、百年、千年、万年……”
“就算那个世界的你寿命有限，我也会找到转世后的你，与你团聚。”
“所以你需记住，你的离开，并不是永别……”
“你也……”
楼云霄笑了笑，眸光深邃，他倾身，吻上宁珂带泪的眼睫。
“休想，甩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