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之后，一切都如同尘埃落定。
关献心中却无法平静。
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知道他的内心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抗拒。
接应人却走过来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心理素质很不错啊。”接应人夸赞道：
“第一次见这个场面的人里边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淡定的。”
关献瞥了他一眼。
淡定个鬼。
一个素昧平生，无冤无仇的人，就这样死在面前。
即便那人再怎么罪大恶极，也无法淡定吧。
他现在只觉得刚才被执行人鲜血飞溅的样子，在他脑内循环播放。
恨不得立马就去看心理医生才好。
仿佛读到他的心声一般，接应人说道：
“我们有心理医生的，有需要你可以去看看。”
见他不说话，接应人拉起他热心道：
“没关系，你别害羞，干我们这行的，十个有九个半都有抑郁症。”
“有心理阴影很正常的。”
“走吧，我带你过去。”
说着他就将关献一路拽到了心理矫正办公室。
刚把他带到门口，接应人电话便响了起来。
“我有点事，要走一会儿。”
“你自个儿进去就行了。”
说完便快步离开，把关献一个人丢在心理矫正办公室门口。
关献有些无语。
他只得朝心理矫正办公室里面看去，却发现里头有人正在做心理咨询。
仔细一看，竟然是刚才的执行人。
“我经常恶心、失眠、做噩梦、吃不下东西。”
“有时候还会精神恍惚，别人有时候大喊一声，我都会感觉吓出冷汗来。”
“今天做完之后，更严重了，我现在肠子里还直打滚。”
“再这样，不管多高津贴，这工作我也干不下去了。”
关献有些吃惊。
先前见执行人一副冷静的样子，他还真以为有人能那么无所谓地杀人。
看样子，也不过是在强装镇定而已。
耐心听完执行人的话，医生直言道：
“你这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不止是你们，很多上战场的人都会有，还是用平常心看待。”
“你们也是为了正义，是负重前行的人。”
“社会和法律也是因为有你们在背后付出，才能正常的运作。”
“你试着转换一下心境，把这件事看成是一件神圣庄严的事。”
执行人却痛苦地摇了摇头：
“我真的宁可上战场，也不愿意再干这个事了。”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杀敌反倒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
“但是行刑的时候扣动扳机，杀的就是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人。”
“你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罪大恶极的背后，还有其他可怜的隐情。”
“要是真的不小心碰上冤假错案，我这双手沾的，就是无辜之人的血。”
心理医生只得劝道：
“死刑犯虽然死有余辜，但毕竟是一条生命。”
“正常人本能会对杀人这件事，产生一定的抵触心理。”
“你会有这些情绪，都是正常的，你不要给自己背上太大的压力。”
“我先给你开药，你回去先休一段时间的假，转移一下注意力。”
做完咨询，关献眼见着执行人拖着一身颓废地向外走。
他赶忙隐藏好身形，避免让执行人尴尬难堪。
却见执行人走着走着，直接就在走廊上吐了出来。
关献不忍再看，只得转身离开现场。
想到刚刚的场景，他的内心止不住地翻腾。
祖父将他安排到这里来，只怕就是为了让他做最后的「一枪一个」训练。
杀生也就算了，竟然，还想让他杀人吗？
他不禁代入了一下，刚才执行人扣动扳机的时刻。
一瞬间，抵触感就达到了巅峰。
他也忍不住有些恶心起来。
更让他担心的是，如果白雪钟知道他手上有人命，能接受得了吗？
不，别说白雪钟，他连自己这一关都难过。
正当他还沉浸在思绪中时，接应人却突然回来了。
看关献脸上乌云密布，他又拍拍他的肩劝道：
“你也别太担心，咱一步步来。”
“下一次来，你先做副执行人，如果执行人射偏了，你负责补枪就行。”
“放心吧，执行人一般很少出意外的。”
见关献不答话，他又说道：
“今儿你也辛苦了，回家休息去吧。”
关献闷头往回走。
下一次，他做副执行人。
那下下次，难道就让他亲自开枪吗？
直到现在，关献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为什么父母要带着自己远走他乡，远离关家。
自从他回到关家之后，一直都在接受各种各样的继承人训练。
刚开始只是一些简单的任务，让他放松警惕，适应强度。
再到后来，那些不再正常的杀戮训练。
一步步走来，每一次任务都在进行升级。
即便他这次跨越了心理障碍，亲手处决了犯人。
那么下一次，是不是还会更变态更凶残的任务出现。
又或者，在他成为继承人之后，整个世界都会被颠覆，变成他不认识的模样。
他根本，不敢想象。
关献满脸乌云的回到关家。
内心陷入了极度纠结。
他离目标的达成，就差那么一点点。
可这一点点却如同天堑，横在他的面前。
关献不知道这一步如果踏出去，他的人生将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那接下来关家的事务，都将化作他无尽的痛苦。
可如果，他变得能够接受这样的事情，那么，他已然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不论是哪种，对他来说，都是无底的深渊。
白雪钟见他这么早就回来，还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么早就回来了，实习这么快的吗？”
“嗯。”
关献瘫坐在沙发上，用手臂撑住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刚一闭上眼，血红的场景便疯狂地浮现出来。
他只能又默默睁开眼来。
看到关献青灰色的面容，白雪钟问道：
“怎么脸色这么差？”
“可能起太早了吧。”他有些无力地答道。
白雪钟却质疑地走到他跟前，开口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