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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二十米的高度……”陈树生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夜风把子弹壳吹过钢梁,轻得几乎要被头顶那盏漏油的日光灯管嗡嗡声吞掉。

二十米,相当于七层楼,相当于一枚炮弹从发射到坠地的完整抛物线,相当于缓冲气囊在零点三秒内被重力撕成碎布的死亡倒计时。

陈树生说这话时,拇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术手套边缘磨出的毛边,那动作慢得像在数战友的肋骨——每根肋骨下都藏着一条可能断掉的命。

“所以我不希望有人变成废铁,明白吗?”他停顿了半秒,喉结上下滚动,像是把后半截话咽回去又吐出来。

废铁,不是比喻,是陈述。

他见过太多被炸成零件的战术靴,见过钢盔里黏着半张工牌的照片,见过缓冲芯片烧焦后冒出的蓝烟在雨里凝成一朵毒蘑菇。

当血珠渗进尼龙纤维的样子像给布料绣了条暗红色的警戒线。

如果二十米的高度变成现实,这道划痕会变成什么?

会变成从膝盖里戳出来的骨茬?

会变成急救包纱布上永远洗不掉的锈斑?

“当然如果能利用这一点做陷阱最好。”他说这句话时,嘴角肌肉抽搐了一下,像被回忆抽了一耳光。

“但执行作战任务不代表可以把自身完全当筹码。”他的声音突然沉下去,沉到战术靴底的钢板都能共振。

日光灯管闪烁的频率和他心跳同步,每一次明灭都在提醒:这里不是游戏,是真实世界。

“这不是我第一次强调,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的嗓音突然变得异常严肃,像一把出鞘的军刀抵在喉间,刀刃上倒映着所有人的脸——那些脸在防毒面具镜片里扭曲成变形的月亮,像随时会碎。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腰间的手枪套,金属扣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是给这句话打了个冷冰冰的句号。

所以他必须强调,像强迫症病人反复确认门锁。

因为陈树生比谁都清楚,战场上的“疏忽”不是笔误,是墓碑。

他身体微微前倾,战术背心的尼龙带子发出紧绷的咯吱声。

“毕竟你在接下来的任务当中有着相当长的时间会活动在高处。”他的目光扫过ScAR - h的机械关节,仿佛能透过装甲看到里面的精密部件。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金属扭曲的呻吟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陈树生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如同倒计时。

我可不希望我的队友体验从二十米高自由落体砸到钢筋或者机器上的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投影仪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锐利的阴影,让那道伤疤显得格外狰狞。

“即便你们是人形,有着皮下装甲还有缓冲层的保护……”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这个事实在空气中凝结。

会议室里的通风系统突然停止了运转,死寂中只能听见电子设备发出的微弱嗡鸣。

“但这个高度足够让你们失能了,明白吗?”他的指尖重重敲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像是给这句话盖上了血红的印章。

ScAR - h的散热风扇突然加速运转,在密闭空间里发出细微的蜂鸣。

陈树生注意到了这个反应,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我也在这里强调一下,”他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像是雷霆前的闪电,“我们确实以完成目标为第一要务——”战术靴在地板上碾出一个尖锐的转向声,“但我绝对无法接受我的队员因为一些细节上的疏忽而白白丧命。”

他的拳头突然砸在战术地图上,震得对讲机都跳了起来。

“这一点我是无法接受的。”

“二十米的高度吗?”ScAR-h的瞳孔微微收缩,光学镜片自动调节着焦距,仿佛在模拟那个令人眩晕的高度。

窗外,暮色正在吞噬最后一缕阳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雪。

考虑到马上就是晚上了,甚至可能还有风雪天气,如果真的活动在厂区的屋顶上,确实无法分辨采光板跟其他屋顶的区别。

那些被岁月打磨得同样斑驳的金属表面,在昏暗的光线下就像精心布置的陷阱,静候着猎物自投罗网。

她的处理器快速运算着各种坠落情景,每一帧模拟画面都让散热风扇微微加速。

如果真的一个不小心从里面摔下来的话……以自己的身体强度,问题可能没那么大。

但前提是别自由落体完全不可控的跌落。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腿装甲上的修补痕迹,那里传来一阵幻痛般的电子脉冲。

想象着那个画面——钢铁身躯在空中翻滚,所有姿态调节器失灵,完全失去控制地坠向地面。

她要是完全自由落体以头着地的方式从二十米的高度摔在地上的话……那确实也够呛的。

处理器模拟出的冲击数据显示,即使是强化合金骨骼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撞击,更不用说精密的光学组件和神经传导系统。

投影仪的光束中,尘埃无声地舞动。

ScAR-h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右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速降索,尼龙绳粗糙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

速降绳并不粗厚也就比手指头要粗重一些,但其中裹挟着钢纤可以很轻松的承担十吨以上的冲击力。

当然,以ScAR-h的自重除非是那种从百米高的落差上坠落否则的话,是不会产生如此夸张的冲击力。

“这个问题如果不是从事相关生产的人很可能是想不到的。”陈树生无奈地从嘴角扯出一个苦笑,那笑容像是被强行挤出来的,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虽然并没有任何的伤疤但身体上所有的伤口陈树生的身体上依然还能感觉得到,此刻正隐隐作痛。

至于陈树生为什么那么清楚,很明显,因为他就吃过这方面的亏。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个同样飘着细雪的傍晚,厂房的采光板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微光。

他记得自己踩上去的瞬间,那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塌陷。

那一脚踩空……当时要不是因为反应快一些,及时抓了一把。

否则别说狗吃屎了……直接把脑袋给摔成八瓣。

“甚至就情况来说,就算是常年在工厂当中工作的工人往往都注意不到这一点。”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毕竟除了安全员还有检修员之外,没多少工人会闲着没事干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更不会去注意采光板从厂房外边看去会是个什么样子的。”

窗外的风突然停了,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陈树生的目光重新落回图纸上,那些线条又恢复了静止。

“踩上去会发生什么……”他轻声呢喃,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可实在是不好说啊……所以厂房的屋顶除非是没得选了,否则最好不要在上面活动。”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空气中,像是一个不愿说出口的预言。

ScAR-h的嘴角微微上扬,战术面罩的滤光层也遮不住她眼底泛起的那丝暖意。

那感觉像是阴冷地堡里突然照进的一缕阳光,不合时宜却又真实存在。

耳机里的电流杂音”滋滋”作响,忽高忽低,却莫名让她想起二十世纪的老式收音机——那些带着毛刺的怀旧金曲,在战斗废墟里断断续续地飘荡。

磁带机的声音很柔……她就还记得陈树生说过自己很喜欢磁带机。

虽然从后来的事情来看,这是为了防止某些信息被篡改。

但不得不说长官在某些老物件的选择上特别的有品味。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胸前口袋。

那里躺着一枚被磨得发亮的弹壳,铜质表面已经氧化成暗沉的棕红色,像是凝结的血痂。

这是三年前“教堂行动”时陈树生随手扔给她的。“拿着,”他当时头也不回地翻过断墙,”就当是个幸运符。“弹壳上还留着那个男人的指纹,被她的指尖摩挲了上千个日夜,如今已模糊得几乎辨不出来了。

那时长官庇佑着她,现在也依然庇佑着她……真是让人怀念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玩意还能带来好运吗?她突然有点想笑。

陈树生大概早就不记得这桩小事了,就算是能想起来一些曾经的过往估计也不太能记得了。

毕竟对他而言那不过是无数生死瞬间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插曲。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射出去的子弹——她可都记着呢。

“记住就好。”陈树生的声音还是那么硬邦邦的,像在训斥新兵,每个字都像子弹一样砸在地上。他的手指在战术平板上敲击着,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是某种倒计时。”等到时候我们一起钻那个老鼠洞,我可没闲工夫给你当保姆。”

“嗯,我了解。”她轻声回答,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步枪的散热孔。金属棱角刮蹭着战术手套的纤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声音让她想起西伯利亚的冻土——那些被风卷起的冰晶,在防寒面罩上擦出的响动。

面罩下的笑容更深了。

只有他们这些跟陈树生出生入死的老队员才懂,这个男人的脾气越硬,心就越软。

他骂得最凶的时候,往往是把你的命看得比任务还重要的时候。

就像现在,他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北极熊,可战术地图上却标注了三条备用撤离路线——一看就没少耗费脑细胞。

“当然,厂区的面积不小……”陈树生的手指在投影仪遥控器上摩挲着,塑料外壳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房间里每一张紧绷的脸,“所以我们并不是单独行动。”

“叶菲姆的作战人形会在此次行动当中承担主力。”他说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需要穿过一层粘稠的介质。

投影仪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某种沉睡的机械生物被惊醒。

“这是最近半个小时无人机在厂区周围所拍摄到的照片……”

原本那厂区,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固执地、死死地停留在千禧年那个旧时光里。

周围的一切都透着股陈旧与死寂,仿佛时间在这里彻底凝固,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可此刻呢,这厂区却像是一具突然被注入电流的尸体,表面瞧着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可内里啊,某些东西已经悄然地、不动声色地改变了。

视线小心翼翼地踏进这片厂区,脚下的水泥地坑洼不平,每走一步都能扬起一小片尘土。

四周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丝人声,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厂区里回荡,“嗒嗒嗒”,那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死神的脚步在催促着踏入到其中的生灵。

四处张望着,却没看到一个人影。

可这厂区里,到处都是闯入者留下的痕迹,就像是一场无声的闹剧留下的残局。

瞧那被暴力撬开的铁门,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就像一张张开的嘴,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暴力与疯狂。

铁门的边缘还挂着新鲜的金属碎屑,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仿佛是铁门痛苦挣扎时掉落的牙齿。

再往前走,水泥地面上的脚印凌乱不堪,交织成一张诡异的网络。

那些脚印有大有小,有深有浅,就像是一群神秘的幽灵在这里肆意穿梭后留下的印记。

有些脚印里还带着未干透的泥浆,泥浆在脚印里凝固成奇怪的形状,仿佛是那些闯入者匆忙离去时来不及带走的秘密。

原本应该积满灰尘的玻璃,现在却出现了许多手掌形状的擦拭痕迹。

那些痕迹在玻璃上显得格外清晰,就像是一双双无形的手刚刚贴在上面擦拭过一样。

站在窗户前,看着这些擦拭痕迹,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脸正贴在玻璃后面窥视着周围的一切。

仿佛能看到那些看不见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带着一种好奇和贪婪,想要看穿我内心的一切。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沉重起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片看似死寂的厂区里,隐藏着无数的危险和秘密,任何闯入到其中的人,就像是一个闯入禁地的外来者,正一步步地走向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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