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甪端的白毛有三寸长了，他在母亲周围欢跳着，口中发出类似呦呦呦的声音，而他的母亲始终是趴卧的姿势，时不时抬起眼皮扫一眼疯闹的儿子，？并用爪子朝着地面啪啪啪地拍几下，似乎再说，你很棒。
林书和尚漠兮赶到的时候，甪端正打算睡觉，它的大鼻子突然闯进几缕熟悉的味道，嗯它认得，是林书以及尚漠兮，还好，林萧没有来。
林书蹲到了甪端面前：“尚姑娘特地为你求的藕！”
甪端的眼睛自然紧紧盯着尚漠兮手中沾满泥土的藕，这丫头果然有良心，尚漠兮摸了摸她的脊背，蹲在地上用白雪清洗藕身。
雪又凉又湿，竟弄得她双手通红，林书扫了眼她微低的眉目，轻抬手臂去帮她，可终究那只手重新垂下，而他的眼中渐渐画成了冷漠与疏离。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又何需添一份热情，贴近她的心呢？
半低着头的尚漠兮终于忍不住问：“在这里要呆多久？”
林书怔了一下，慢慢回答道：“待会就走，京城还有许多事呢？”
“嗯！”尚漠兮嗯了一声，冰凉的手指因为雪的浸染，开始发烫！
林书不知道为何她的神色有些灰白。
终究是开了口：“怎么了，不舒服么？”
尚漠兮摇摇头，最后一只藕被她清洗干净：“没有。”
她终究没问，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林书哦了一声，开始对甪端说：“甪端，从现在开始不要使用灵力，你的灵力很强，一旦被心怀叵测的人发现，就会有不必要的事端。”
这个林萧在她耳边念叨了无数回，但千次也不如这一次来得贴心舒坦。
尚漠兮将洗干净的四只藕放在甪端耳边，偷偷地看了林书一眼。
他的侧脸俊逸非凡，如匠工轻雕，额前的刘海慵懒地垂下几丝，落进长长的睫毛里。
他身穿素衣，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弯曲。
甪端瞥了尚漠兮一眼，懒懒地开口：“你的娘子，大概是误会了你。”
林书和尚漠兮对视了一眼，随即林书打了下甪端：“瞎说。”
甪端挨了一巴掌缩了缩舌头，犹自犯恼：“都要成亲了，确实是瞎说。”
尚漠兮没听见似的，怀中抱着小甪端，那甪端被她抱得有些紧，眼睛耷拉着，舌头吐出来，竟是一副要断气的样子。
怔愣间，甪端伸出一只爪子从她怀里抢过了小端端，且温柔地舔了舔他的脑门。
悠悠道：“人类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
是啊，在尚府，林书对尚子涵就有些特别，而他在京城又呆了这么久，二人生出一些情愫在所难免。
尚漠兮浅浅地笑着：“子涵确实是个好姑娘。”
林书淡淡地点头，似乎很认同她的说辞。
“什么时候成亲呢？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尚漠兮半合着眼睛，压下心内生出的烦恼和疼痛。
她垂下的眸色有些微湿，隐在袖口的手指开始发凉。
“腊月吧！”林书淡淡地说着：“这期间还有很多事要做。”
“怎么了？”林书见她眼睛微红。问道。
尚漠兮揉了揉眼睛：“风一吹。进了雪粒。”
“我瞧瞧。”林书半弯着身子，抬头去看她。
“不用。”尚漠兮的声音有点涩，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
一直不语的甪端终于没忍住：“哎，可怜这丫头一片心意了。你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只是你究竟咋想的？大老远的跑回来，不会就为了和我说一句陈芝麻烂谷子的关心吧？”
林书回来，当然不是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而是偷偷看看尚漠兮过得如何。他不能光明正大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很重要的原因是知道，自己可贵的生命维持不了多久，既然如此，何必惹她伤怀？
林书忘着甪端，垂眸不语。
“大哥哥，大姐姐叫你吃饭呢！”相宜跑了进来，小眼睛扫视了一圈也不见尚老师，语气有点急：“尚老师呢？该不会是你欺负她了吧！”
甪端眨眨眼：“你看我干什么？”
相宜插着腰，胖手指着甪端的小鼻子：“你这只大牛，看起来脾气就不怎么好，不是你，难不成是大哥哥？”
相宜还没说完，就被林书横空抱起，几乎是夹着她瞬间移动林萧的房前。
林书放下相宜：“相宜，尚老师为什么瘦了，可是吃的太少？”
相宜眨巴眨巴眼睛，小脸皱成了个包子：“吃的确实没有我多，大哥哥，可能是她太想变成有用的人了吧？”
看着大哥哥疑问的表情，相宜继续道：“有次，她睡着了，我还没睡，我听见她在说：都怪我没用，我没有保护好你们，就连最后一程……我没听她说完，我就睡着了。”
林书陷入沉思，相宜继续问：“大哥哥，保护是什么？最后一程是什么？”
林书叹了口气。
“告诉你师叔，我不吃饭了，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书捏了个诀，消失在原地。
他来找尚漠兮。
尚漠兮低头砍木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林书捏了个隐身诀，蹲在她对面，细细地瞧她。
她脸色发白，眼睛瘦出了窝，可不一会儿她的眼角就有了一滴泪。
她没有去擦眼泪，只是仰着头，闭上眼睛，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似乎将胸中积攒的所有情绪一并吐出。
林书忍不住伸出手去，可终究还是垂下，他不能这么做，理智不允许他去爱她。
林书起身，回到了那只大石头后，重新走出来时，没有任何表情。
“尚姑娘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声音很平淡，很安静地从他的薄唇中轻吐，尚漠兮却不敢抬头，放下木头桩子的时候，尚漠兮偷偷擦了眼泪，复又笑道：“要带我去哪里呢？”
似乎在和一个陌生人对话，语气中带着充满距离的疏离。
“去蒋家村，带你见一个人。”林书的剑已在脚下，尚漠兮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了他一眼，走了上去。
走前，林书抬手将石头上的披风勾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