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其实现在我们的经济条件还是很阔绰的，当然，短时间内我们能够回到原本的时间线。”卡尔坐在床上。
“那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尸检。”卡尔郑重地回答。
“尸检？我们上哪去找尸体啊？”陈泽明一下子就坐起来。
“临时停尸场所。”卡尔说，“毕竟伊迪丝太太说过，死者是没有家属的。”
卡尔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思考着。根据伊迪丝所说的事件经过，他不禁想到1802年颁布的工厂法，是英国为了规范工厂劳动而制定的相关法律。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工人的工作环境，减少了过度剥削，保障工人基本权益。
其次现在是维多利亚时代中期，也是就1850年到1870年之间，按道理来说工厂法在这个时代初期就已经完全确立。安德鲁这些工厂老板不会不知道吧？总不能为了短暂的利益，去和国家法律作对，就算是资本家也知道让路啊。
莫非另有隐情？到底是什么隐情能不顾国家法律呢？卡尔低声喃喃道。
第二天，卡尔嘱咐伊迪丝，让她这几天内尽量别出门，根据昨天的情况，凶手还是会再次出现的。随后他简单地教会亨特如何利用刀具进行攻击。
两人出门后，拦下一辆马车，便朝着临时停尸场所赶去。
过了数十分钟他们到达了。
“要做好心理准备。”卡尔说。
“只要不是突然起死回生就行。”陈泽明回答着，但语气显得没多大胆量。
卡尔将一张纸交给负责人，那是伊迪丝写的，她在警局有关系。负责人点点头，随后便带着两人进去。
负责人手中拿着烛台，两人在后面紧跟着。在这间昏暗阴森的房间里，摇曳不定的烛火在黑暗中闪烁着，亮光忽明忽暗，即使有一块通风窗口连接着外面，花白的亮光照了进来，但并不能改善室内环境，微弱的灯光依旧艰难地撕开这片黑暗的幕布，让这阴森的地方显得十分诡异。
低矮的房顶仅靠木制房梁支撑着，四周全是粗糙的墙面，诉说着岁月的痕迹。数具尸体平躺在平台上，盖着惨白的布单。
陈泽明在步入这里之后，刚才强撑的勇气瞬间没了。那摇曳的烛火，布单下的尸体以及幽闭的停尸场所，如同编织出一曲死亡的挽歌，牵动着他的内心。
“就是这具了。”负责人讲道。
三人站在尸体面前，负责人刚想掀开尸体上面的布单，动作却在半途僵住。那是卡尔阻止的，他转过头来看向陈泽明。
“没事的，我不怕。”陈泽明回答。
得到肯定的回答，卡尔轻轻点头，示意负责人可以继续。
随着布单的拉开，一具尸体被暴露在众人眼前。惨白的皮肤，僵硬的肢体，无声地诉说生命的消逝。
“这个人已经死了一周左右，档案写的是跳楼，除了警方和他的工友不分时候地前来之外，就再也没有人过来了。”负责人的声音在这间死寂的空间内响起。
“我能看看尸体状况吗？”卡尔说。
“当然可以。”负责人回应。
他嘴上说得是尸检，可这些事情警方已经全部做完了，现在做的只不过是解决心中的疑惑罢了。
死者依旧穿着生前的工作衣物，衣领处沾染着血渍。卡尔戴上手套，伸出手去触摸死者头部，冰冷而又僵硬。按照伊迪丝的描述，死者应该是自杀的，从触感来看，是某种尖锐物体刺入大脑，巨大的冲击下使其失去意识，脑部受到重创。
“你看，死者的脑部受损严重。”卡尔示意陈泽明过来，“所以就算是复活，他也没有思考能力了。”他半开玩笑地说道。
“那伊迪丝太太说的算是推翻了？”陈泽明试探地询问。
“是的。”卡尔回答。
卡尔解开死者的衣物，突然，让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尸体的腹部有着一个模糊的轮廓，卡尔用手轻轻抚摸着，他明白人在死后再挨上一记重拳的话，虽然受力时会瞬间凹陷，但在眨眼睛后回弹，是因为体内腐败气体挤压。此时肿胀的腹部如同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所以一切动作都要轻。手指触摸着皮肤表面，那腹壁出现几丝微小的裂缝，他抬起手，端详着，随后指尖相互揉搓。
似乎是某种液体，随后放到鼻子前闻。那是散发着恶臭的腐败体液，这刺鼻的味道使得卡尔有些干呕。
他不敢相信，立刻又看向侧面，没想到侧面也是如此。一个模糊的轮廓，几丝破裂的缝隙，从缝隙中慢慢渗出棕黑色液体。
一切都超乎常理！
“不可能，不可能。”卡尔嘴里喃喃道。
他抬头看向负责人，“警方的尸检报告写的死因是什么？”
“就像你开始看到的那样，头部那块致命伤啊。”负责人回答。
“那期间有人来动过尸体吗？”他又问。
“我都说了，除了警方和他的工人，就没有人来看他。”负责人回应。
卡尔绕到另一侧，这是他最后想确定的地方。
以英国目前的技术来讲，想要保存尸体的方法并不多，对于眼前这种类型的尸体，只有简单的低温保存，减少不必要的成本。所以之前看到的两种现象，尸体组织变得脆弱松弛，皮下组织易受损和变形，但因为组织里有液化和气体的存在，所造成的伤害会迅速扩散变得模糊。
卡尔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看到的那些模糊的轮廓，全部都是尸体死后才出现的，如果按照陈泽明的说法，这些伤口全是卡尔造成的。这便证实了伊迪丝的说法，也动摇了他作为唯物主义人士的思想。
“你真的确定期间没有人再过来？”
“我都说了除了警方和不分时宜的工友过来，就没有什么人了。”
“你看，这些伤口。”卡尔索性把布单完全掀开，将腹部的伤口完全展现出来。
“这…这…不对吧，我记得死者当初是没有这些伤口的。”负责人有些难以置信。
“会不会是工友造成的？”卡尔问。
负责人想了想，“不太可能，因为当时我是看着他的。”随后他指了指门口，再指了指卡尔的位置，“当时我在这，他在那，虽然有点距离，但有点动静我都能听到。”
否定的答案如同一把利刃，精准地切断了卡尔的推理。
“这些都不对。”卡尔喃喃道。
“怎么了？”陈泽明问。
“可能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卡尔抬头。
这句话不由得让陈泽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卡尔盖上布单，搓了搓手，取掉手套。随后掏出10英镑，交给负责人，“我需要你在这里盯紧这具尸体。”
“乐意效劳。”负责人有些吃惊，但微笑地收下这钱，随后提醒道，“这尸体腐烂程度有些变快，过不了多久警方就要带走。”
“没关系，你只需要看紧他，最好别让人再接近。”卡尔说完，便带着陈泽明离开了。
“要不我锁上他吧？”负责人在两人身后吼起来。
车轮滚滚，碾过马路，两人安静地坐在马车上。卡尔眉头紧皱，思绪像是被数以万计的蛛丝缠绕着，难以找到突破点，来证实自己所想的。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他想着。整个人周身的气场散发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陈泽明没有说话，他知道对方在思考。
刚才卡尔那句话，让心中那股尸体还魂杀人的恐惧涌上心头，阴霾再次笼罩他。
他下意识地探出身去，望着身后渐行渐远的临时停尸场所。周围淡淡的雾气环绕，再次烘托这番恐惧的气氛，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过他的脸庞，似有一双无形的双手在抚摸着。他幻想着，那片雾气之中，朦胧的光影显得格外阴森，那具尸体安静的躺着，突然，他睁开空洞的双眼，如同困兽出笼，带着腐臭的气味和狰狞的身躯，张牙舞爪地扑来。
幻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栗，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他靠在椅子上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怎么了？”卡尔看着他。
“没什么，只是幻想到恐怖的场景。”陈泽明解释。
“这具尸体疑点重重，不错的挑战。”
“什么？”陈泽明有些震惊卡尔的回应。
“我的意思是说这个解密很有意思，差一点就动摇我的唯物主义了。”卡尔笑笑。
“你刚才不是说还魂的说法是真的吗？”
“人是确确实实地死了，只不过是有人在利用这具尸体干扰我们的调查方向。”卡尔说，“先回去吧，得看凶手下一步。”
“怎么看？”陈泽明又问。
“只能等着了。”
马车停靠在伊迪丝太太的家门口，两人下车后径直走了进去。
简单地吃完饭后两人准备回到房间，伊迪丝连忙走上去拦住卡尔。
“调查有进展了吗？”伊迪丝问。
“伊迪丝太太别着急，我去查看了那个工人的尸体，确认他已经死亡。”卡尔欲言又止，顿了顿后，“不过你别担心，再等几天就可以抓住凶手了。”
“希望卡尔先生能尽快，毕竟工厂还需要我去主持，这件事情没处理好的话，工厂一旦亏损，就运营不起来。”伊迪丝满脸担忧。
“我会的。”他说完便回到房间里。
“这次又说的是什么？”陈泽明问。
“伊迪丝太太问调查的进展。”卡尔坐在椅子上，“说实话，我不明白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英国伦敦在1850年就已经完全实施工厂法了，如果工厂不遵循法律，工人们确实可以通过起诉来解决问题，但又不得不提起这个时期的法律体系，它是不完善的，所以工厂主会通过一定手段逃避法律责任，工人因此会被打压甚至失去工作。”
“但伊迪丝太太不是说过了吗？她和她的丈夫会用额外的工资进行补偿，按照这种说法，工人没理由去自杀啊。”陈泽明说。
“你说的没错，这就是矛盾点。虽然这一时期出现了一些工人运动和社会改革，但整体上还是资本主义社会。”卡尔顿了顿，“至少短期之内不会。”
陈泽明疑惑。
卡尔看出他的神色，回答道：“一个法律体系不完善的资本主义社会，会导致底层人自杀率相对较高。虽然当时的技术对于统计自杀率的手段有一定的局限性，但还是可以看出底层人在面对这种环境的处境。既然他都没有家人了，这笔钱想必也没必要留着了，总不是当晚就自杀吧，好歹也把钱花完对不对。”
“对啊，所以说自杀这说法不成立？”
“对！看来你还是蛮聪明的嘛。”卡尔打了个响指。
“那就是头部致命伤的问题咯？”陈泽明又说。
“你也察觉到了？”卡尔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欣赏。
“没怎么看到，当时你跟我说的时候，我看那个伤口是凹进去的，如果是一个人自杀的话，在自己脑后开个洞有点费力，还不如直接……”陈泽明把手比作刀，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嗯，是的。”卡尔点头，“我起初认为跳楼自杀是对的，在下降的过程中，头部接触到尖锐物体导致的。但从尸检的结果来看，身体并没有出现淤青，而是挫裂伤或者轻微骨折的痕迹。况且按照头部致命伤害看，要么颅骨有粉碎性骨折，要么颅骨破碎；而且面部也会有不同程度的伤害，直接跳楼会在落地后瞬间，从口鼻流出血液，相反死后跳楼就不会，因为没有生命体征，血液状态相对静态，就算会流也是死亡后较短的时间内。”
“那就是说有人从后面袭击了他，然后伪造成跳楼自杀的假象。”陈泽明说。
“是的。”
“也就是说有人利用他的死人身份，去杀人，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以为是尸体还魂杀人，而不是别人冒充的。”
“太对了，看来这次任务选你做队友是个很正确的决定。”卡尔起身。
“这是要去干嘛？”
“去趟警察局，调查下他的身世。”
“伊迪丝太太不是说他没有家人吗？”
“我知道，我只是想去确认一些事情。”
卡尔说完便离开了，陈泽明躺在床上。
刚才那番对话，似乎要抽干自己全部的思维。他的目光略显颓然，他和卡尔截然不同，卡尔拥有着五王中代表“智慧”的力量，能够敏锐地推测出他们所处的时代，还能凭借尸检和历史因素推断出死者的死因。而自己则需要旁敲侧击才能推断出结论，想到此处，他不禁对卡尔刚才的赞许感到不好意思。
于是他笑了笑。
“你在笑什么呢？”忽然窜出一个声音吓了他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