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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命运就爱捉弄人,一段时间后,他偶然复查,才惊觉那是误诊。根本不是什么癌症,只是个需要手术切除即可的病症,却因耽误太久,手术也难以逆转。更让他心寒的是,打听后发现是合作方的阴谋,他们早就觊觎自己手中的餐饮连锁,借误诊设局逼他交出产业。

石田恒夫既后悔又愤怒,多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健康也被折磨的千疮百孔。心灰意冷的他,变卖家产,再利用生前的名声以及餐饮连锁的名义去贷款,凑了一大笔钱。使得合作方接手后的公司开始走向下坡路,这是他想看到的,但也暴露了,只能带着这些巨款进入到箱根的深山里。在这件事发生前他早就了解过雾隐之泉的传闻,从那些财大气粗的供应方的只言片语间知道了秘密,所以便选择了这作为最后的归宿。

石田恒夫走入玄关,将两个手提箱放在榻榻米上,沉甸甸的重量让草席陷下去一小块。在绯红温泉区里,每个客人都有专属的服务人员,美惠子的目光扫过箱子的边缘露出的纸币,没有多说什么,连忙将石田恒夫领入温泉内,在一旁的盘子上,往杯子注入新沏的茶,热气裹着茶香涌了上来。

石田恒夫喃喃自语:“幸运女神还没有眷顾我吗?”

话语间透露着底气不足的语气,这全因为他的出身,没有厚实家业作为后盾,无法像旁人那样随意地调动源源不断的金钱。初来乍到时,他原本以为只要比普通温泉区多花些钱,就可以在这里抓住机会。可现实狠狠地泼了他一盆冷水,这里的富豪政要们,每一笔消费都高的惊人,远超他的想象。此刻他才忽然明白,当初在普通温泉区,那些游客看自己的眼神里藏着什么,如今换做他,在这里反倒像个困于穷途末路的人。

于是每一笔开销他都精打细算,就连吃饭都是最低档。被服务人员问起时,他就会说自己要吃药,食物要严格要求,这里不符合条件。直到今天,最后两箱子的6000万日元就是自己的全部筹码。

美惠子回复道:“您的愿望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想再见家人最后一面,但这里最低的消费都是8000万日元,可刚才工作人员在清点时发现只有6000万日元,这些恐怕还远远不够。”

石田恒夫早料到她会这么说,随后对着美惠子说:“我包里还有一袋东西,是些零散的玉石。”

说这句话时,他想起身从温泉水池里出来,甚至做好给这个女人下跪,凭着这些天的相处,希望她能网开一面。脸面早已顾不上了,哪怕是磕头也行,反正半遮的帘子旁人也看不到。

美惠子检查回来,语气依旧平静,“这些还是远远不够,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规矩就是规矩,高层的命令我也撼动不了。”

石田恒夫喉咙一哽,泪水差一点就涌了出来,他强压着情绪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话没说完,突然有人走了进来,在美惠子耳边低语几句便离开了。

石田恒夫心头一紧,猜不透这是何意。雾隐之泉的管理人员明明说过,这里极其重视客人的隐私,基本不会装备监控,或者是私底下打听客人的私事。正因如此,他才敢点最低档的饭菜,用这药品的理由糊弄过去,以及在泡温泉时,即便有人来了,也只会让美惠子这样的服务人员出去,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突然闯进来。

这时,美惠子开口说道:“客人真觉得无路可退,可以试试你身上的东西。”说完话后两只手搭在石田恒夫的肩上,玉水面倒映出她的笑容,本是极具诱惑的却变得毛骨悚然。

“身上的器官吗?”石田恒夫错愕了,他游向中心区域,看着美惠子。

“我们不同于六叶神社那样的黑道,我们有着更高尚的品质。”美惠子回答。

美惠子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而是起身离开了。石田恒夫虽然不理解那句“身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隐约觉得是个暗示,便立刻起身套好衣服,甚至连身上的水渍都为擦拭,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走向那扇大门,推门而入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立着一部电梯。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美惠子抬手按动楼层,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外界一切都隔绝。

石田恒夫能感觉到电梯是向下的,他从未想过这里还会有地下空间,此时只有他和美惠子两人,心里开始不由得发慌。可自己已是走投无路的人了,有什么好怕的?

打开电梯门,面前站着一个男人,这着实让石田恒夫一惊。美惠子让他出去,随后她乘坐电梯离开了,自己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好,我叫村田蛛,是这雾隐之泉的高层。”男人开口。

“你……你好。”石田恒夫说。

“没想到石田君的愿望如此朴实,仅仅只是想见到家人。在灵魂回溯的体验中,很多人看得那些东西,都是摆脱法律的约束,将自己人性最黑暗的一面展示出来。”村田蛛说。他带着石田恒夫走向一处房门前,取出磁卡解锁开门。

“躺上去吧。”村田蛛又说。

这是一个三面都是白墙的房间,顶部有着白炽灯的照射,剩下一面则是一块玻璃。房间里没有什么摆设,只有正中间的一个平台,贴合人体,但手部和脚部都有锁扣,只不过现在是展开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石田恒夫问。

“石田君不是没有筹码了吗?但你这朴实的愿望,对于这里来说太少见了,索幸我作为高层人员,可以帮助你实现这个愿望,这不过是小小的代价而已。”村田蛛回答。

“我听闻不应该是个昏暗的房间,有着香薰缭绕,会有侍从在一旁吗?”石田恒夫坐在上面,但看着锁扣,心里仍有不安。

“如果石田君觉得不行,那就请回吧。”村田蛛的语气带有不悦。

“不,没事。”石田恒夫立刻躺下,等待对方给自己扣好锁扣,看着天花板的白色。

村田蛛出去,走进另一个房间,里面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那两人起身朝村田蛛敬礼,得到他的示意后便坐下。

村田蛛吩咐道:“先让他开心一会吧。”

工作人员应声按下操作台上的按钮。透过玻璃,可见到房间里渐渐弥漫开淡紫色的香薰雾气,带着某种安抚心神的神秘气息。随后药剂通过预设管道缓缓注射,直到雾气只能让三人勉强看到石田恒夫的脸部,几缕细碎的声音不知从房间何处飘来,像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那些声音缠绕着石田恒夫的意识,像温水浸泡过的棉花,渐渐变得松软而后便是沉甸甸的。

不知过了多久,石田恒夫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房间,而是洒满阳光的公园。熟悉的滑梯立在不远处,草坪上的蒲公英被吹得摇摇晃晃,空气里带着青草和阳光混合的暖。这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是他在深夜里反复描述的场景。

他赌赢了。

“爸爸!”

清脆的童声刺破空气,石田恒夫猛地回头,只见两个小小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朝他跑来。女儿扎着羊角辫,裙摆随着跑动扬起好看的弧度;儿子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干完的樱花饼,嘴角带着些许点心屑,跑起来像摇摇晃晃的鸭子。紧随其后的是他的妻子,身穿那件他在大学时期送的米白色连衣裙,以及脚上的裸色中筒靴,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石田恒夫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他踉跄地扑向前去,感受着孩子们扑进怀里的温暖,死死地将他们搂住。女儿的头蹭着他的下巴,儿子的手抓住他的衣角。

“爸爸,你怎么才回来啊?”女儿的眼睛看着他,水灵地像两颗葡萄,“妈妈说你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我和弟弟每天都再用画画的方式画着你。”

妻子来到他的面前,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暖在心里,目光对视上时,眼里变得模糊,那是泪水导致的。石田恒夫再也忍不住,泪水砸在孩子们的头顶。他将妻子也抱在怀里,一家人紧紧相拥,感受着此刻最真实的体温和心脏。

“对不起……对不起……”石田恒夫喃喃道,他的声音变得哽咽,一遍遍重复着。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捶打着他的手背,妻子则是在他耳边轻声说:“回来就好,我给你做你爱吃的味增汤。”

一切都这么真实,都这么美好,仿佛这些年来的奔波和狼狈,此刻都在这里相拥的面前,化成了泡影。石田恒夫闭上眼,贪婪地呼吸着,这带有幸福的空气。

房间里的雾气如同被无形的风吹走,稀薄,消散,露出原本洁白的墙面和冰冷的平台,以及躺着的石田恒夫。他始终闭着眼,眼皮却时不时地颤动着,两行泪水从缝隙处流了出来,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蜿蜒而下,在上面留下一小片湿痕,像是无法被磨平的伤疤。

“抬走。”村田蛛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此刻又带着十足的兴奋,“顺便把新的药剂带过来。”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冷风裹着消毒水的味道吹了进来。两个穿防护服的人员走了进来,利落地解开石田恒夫手脚的锁扣,那些金属扣早已在上面留下赤红的印记,他像是被没有营养的树干一样,被轻飘飘地抬起放在担架上,送出房间。

来到了新的地下空间,这里比想象中的要热,昏暗的灯光藏在岩石的缝隙里,勉强能看清周围的环境。地面上布满划痕,后面不远处有着一处不被照射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腐烂气味,刺得人鼻子发疼,前面是一块巨大的玻璃,透过玻璃又是一处操作台,村田蛛和他的部下正看眼前的场景。石田恒夫的身体起了鸡皮疙瘩,鼻子也不由得抽了抽。

村田蛛穿上防护服,走到对方的身边,手中的针管泛着幽光。他低头看着石田恒夫紧绷的脸,忽然轻笑,在这片空间里格外刺耳。下一秒,他猛地攥紧石田恒夫的脖子,将针头狠狠地扎入进去,毫不犹豫地推进里面的药剂。随后离开了。

药剂进入身体的瞬间,石田恒夫在两个世界的意识开始剧烈摇晃。意识处于混沌间的幻想里,儿子率先弯下腰,一口鲜血喷在草地上,骨骼碎裂的噼啪声从他的身体里响起,像是有人用鞋底碾碎干燥的枯叶,每一声都无情地刺痛石田恒夫的神经;女儿的四肢被无形的力量拉扯伸向四周,身体更是以诡异的角度伸展,她张着嘴却无法发出声音,肺里面的空气被迅速抽空,脸色憋的像炸开的茄子一样;最让他撕心裂肺的还是妻子,她那件熟悉的连衣裙被鲜血染红,粘稠的鲜血在她的晃动下飞溅,而她脚上的中筒靴此刻像活物般收缩,靴筒原本宽松的褶皱被死死绷紧,皮质在鲜血下显得高贵且诡异,靴口似毒牙般一点点地啃噬进肉里,起初还是血痕,很快就陷进皮肉里,靴子内部的皮毛如同细针刺痛着皮肉,将整双腿折磨成畸形的样子,她痛苦地躺在地上不断尖叫,随即就是疯狂地滑动双腿,靴跟在地皮上划出痕迹,那双陪她走过无数路的靴子,此刻变成了最恶毒的刑具。

现实中,药剂在血管里疯狂扩散,细胞被不断吞噬后重组,石田恒夫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起来,白沫从嘴边渗出,顺着下巴流在担架上。紧接着,一阵阵密集而又恐怖的骨骼摩擦声从他身体里传来,皮肤下的血肉在蠕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突破皮肉的束缚,要在这具躯壳中撕开一条缝来,让新的生命破壳而生。

“快记录,快给我仔细记录。”村田蛛的声音陡然变高,带着难以抑制的癫狂,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画面。

旁边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调整镜头,摄像机的红光在昏暗的空间里跳动,镜头猛地拉近。屏幕上瞬间被石田恒夫的身体沾满了,扭曲的五官、暴起的血管、嘴角不断地渗出白沫和血丝,连皮肤下肌肉痉挛的样子都清晰可见,每一帧都像淬了毒,但在村田蛛的眼里满是亢奋。

石田恒夫太痛苦了,担架的金属架被震得哐当作响,他开始发出哀嚎,嘴里想要说出“救命”两字都十分困难,强行撑起身,翻了个面,脸门重砸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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