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歌嘴角露出微笑。
张薇递给陈晓一支笔。
陈晓接过来，翻到合同最后一页，在后面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式两份。
签好后递给张薇一份。
陈晓松了口气，说道：“五十万的担保金最晚明天就会打到贵公司账户上，田总、张助理，谢了。”
田歌点点头，说：“不用客气，记住履行你自己的承诺就好。”
这时，一个青年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踱步走来，一扭头儿，发现了田歌，忙快步走到近前，恭敬地说道：“田阿姨，您在这儿谈公事呢。”
田歌偏头儿看了一眼，笑了，“是小左啊，这还真是巧了，我在这里谈些事情，你这是……”
左瑞健笑得跟朵月季花一般，“我也是谈个项目，刚谈完，您还没吃饭吧？”
“没呢。”
“那我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共进晚餐吗？”
“呵呵，你这孩子，说话还文绉绉的，阿姨请你吧。”
“不不不，一定得给我个机会，正好我也想请教您几个问题。”
田歌站起身，点头说道：“那就走吧，找地儿吃饭去。”
望一眼已经傻掉的陈晓，左瑞健对田歌说道：“姨，这位是……”
田歌笑着说道：“哦，永乐电器的陈晓陈总，现在算是我的生意伙伴。”
左瑞健愣了愣，接着嘿嘿笑了，冲田歌竖起大拇指道：“田阿姨，您是这份儿的。”
敢情他也听说了，夏晨最近正打仗。
这货专门让人关注了一下，对夏晨的对手，老左还弄清楚了。
他也是闲的。
这会儿心说，哦，这家伙就是陈晓啊。
这明显是个比我还傻逼的人。
老子家大业大都没玩儿过夏晨，就凭你，也想逼迫夏晨举手投降？
吃撑了吧？
田歌也笑了，对陈晓说道：“陈总，我和左总要去吃饭，你一起来吗？”
被一股恐惧感笼罩起来的陈晓猛然惊醒过来，左瑞健，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京城恶少！
他在田歌面前像是只温顺的小绵羊。
陈晓震惊了。
闻言，精通关系学的陈晓忙站起身来，冲田歌尴尬一笑，说：“我就不打扰您跟左总的聚会了，几位尽兴，我先走一步。”
这货有眼色，知道左瑞健这个层级的人不是他想靠就能靠得上去的。
同时也看清楚了，田歌的能量太大了，恶名远扬的左瑞健在她面前都不敢支棱，口称阿姨，恭敬得跟个狗奴才一样。
幸亏自个儿识时务，及时刹了车，这要是真把田总的料放出去，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陈晓后背都湿了，拎着包冲几位假装淡定地点下头，狼狈逃离咖啡厅。
“这是个怂包啊，值得田阿姨亲自出手么。”左瑞健笑得牙花子都呲了出来。
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田歌边往外走边笑着说：“小左你不要被他表现出来的懦弱给欺骗了，这个人，城府之深深不可测。”
左瑞健忙跟上田歌的步伐，说道：“小夏最近麻烦事儿不少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您千万别客气。”
田歌点头说：“承情了，真有事情需要你帮忙，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左瑞健点下头。
旁边的张薇就撇嘴。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这道理张薇明白，就是不知道，左瑞健求的是啥？
左瑞健把跟班打发走，也只留了助理。
四人也没走太远，就近找了个环境不错的涮肉店，点了羊肉片、涮菜吃起来。
左大少还是很接地气的，这货喜欢吃涮肉和地摊。
席间他直言，想要华晨汽车华东片区的总代理，打算效仿国外，开4s店。
田歌琢磨琢磨，答应下来，并且给了最大的优惠政策。
老左家的面子还是要卖的，这也算是替儿子圆场面。
田歌说过，左瑞健这种人，即便跟他做不成朋友，也不要做敌人。
“田阿姨，我还是那句话，小夏那边但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您让他直接给我打电话就是了，能帮的我绝不推辞，我敬您一杯。”左瑞健心情大好，端起满满一杯二锅头跟田歌碰了一下，一口喝干，亮杯底。
田歌也是个豪爽的，把半杯酒灌了进去后说道：“那我就替我们家夏晨谢谢小左了。”
左瑞健笑着说：“您别客气了，应该的。”
一顿饭吃完，约定好明天签合同，两拨人各回各家。
车上，张薇问田歌道：“主席，有必要跟姓左的进行合作吗？”
田歌微微一笑，说道：“什么叫有必要，什么叫没必要呢？我跟他合作，看的不是他有多大实力，而是为了安定。这段时间，我家晨子已经焦头烂额了，左瑞健这时候凑上来，谁知道他动没动趁火打劫的心思？
这时候要是被他摆一道，晨子前期做的所有铺垫就都白费劲了。薇薇我跟你说，人在商场行走，万事都要考虑周全，尤其是不要忽略任何一个细节，因为你稍微有所懈怠，就会被别人钻了空子，然后给你致命一击。”
张薇认真思考着田歌的话，恍然大悟般说道：“我明白了主席，您选择答应他的合作，是为了杜绝他在背后给小晨子捅刀子呢。给他点儿甜头，让他绝了背后对小晨子下黑手的心思，这样小晨子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对付外国人了。”
“不然你以为姓左的那小子今儿真在咖啡厅谈生意呢？他是打听到我要和陈晓见面，故意等我呢。”
“碰瓷儿啊？”
“是的。”
“呸，他可真够不要脸的，这跟趁火打劫有什么区别？”
“这孩子，还是很聪明的，也知道利用时势来发财致富。我想，他会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张薇没想到，田副主席对左瑞健居然有如此高的评价。
左瑞健坐在宾利后排座上，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根雪茄，抽一口后也在嘀咕：“田阿姨确实大气啊，若琳你说，田阿姨窥探到我的心思了吗？”
女助理欧若琳笑着说道：“我猜田主席一定看破您的心思了，田主席是个非常睿智的女企业家。”
拍拍她的腿，左瑞健笑道：“是啊，能把华晨汽车做到这个规模，田阿姨确实厉害……看来我得为夏晨那小子助助拳了，要不然，这么大一份人情，今后还真不好还。”
欧若琳问道：“您打算怎么做？”
左瑞健说道：“通知那些个国外加点代理商，谁要是再敢跟夏晨对着来，那就是跟我姓左的不对付了，让他们看着办。”
欧若琳点头说道：“好，我这就打电话通知他们。”
三天后。
无聊的价格拉锯战仍然在继续。
降！降！降！
李东升、倪润枫、张瑞民等人已经坐镇京城许久了。
倪润枫甚至亲自跑到嘉悦电器旗舰店的柜台上去充当售货员，李东升化身搬运工，在珠市口店帮着装货卸货。
张瑞民也心急火燎地在王府井大街发传单。
与此同时，经过各大报纸连续三天的轰炸，詹姆斯终于坐不住了。
夏晨的大招起了作用。
松下、三洋、飞利浦的代表集体找上他，直言不讳地说，如果嘉悦vcd的专利权使用价格不下调，那么，几家日企拒绝再跟摩根士丹利进行合作。
詹姆斯深感无奈，却也只能好言安抚这些合作伙伴，让他们沉住气，不要被夏晨的伎俩扰乱了思绪。
小鬼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自从接到嘉悦方面发来的涨价函件后，他们就知道，这是来自夏晨的反制。
夏晨也太狠了，一次性上调了十个百分点，要知道，真按照这个价格执行下去，每卖出一台vcd，就相当于替夏晨多赚百分之十。
也意味着他们的利润再降低，甚至他们每卖出一台，都是亏损的。
这是几家企业决不能答应的事情。
但是夏晨很坚持，不给钱，可以，我把专利使用权收回来，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詹姆斯挠着头皮说道：“你们几家不是已经把dvd的技术研发成功了吗？为什么不趁此机会让技术更先进地dvd上市销售呢？不能就这么受制于夏晨的。”
松下健次郎刚准备开口回答，女秘书爱丽丝急匆匆走了进来。
“老板，嘉悦dvd正式上市销售了。”爱丽丝语速飞快的说道。
松下健次郎说道：“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不肯上市销售的原因，嘉悦方面早已经研发成功，并且把每一项专利技术都进行了全球注册。当然，现在的形势已经跟前几年不一样了，我们的联盟也试图拉拢过夏总加入，但被夏总拒绝了。
詹姆斯先生，您现在明白夏总为什么底气十足了吧？”
把雪茄狠狠摔在地上，詹姆斯咆哮道：“可恶！f**k！这个夏晨，简直太……”
他找不到形容词了。
小日本儿们集体苦笑。
松下健次郎又说道：“发脾气是起不到丝毫作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跟夏晨取得联系，然后……谈判！”
詹姆斯的双目中有一团火在剧烈燃烧。
他麻烦大了，私底下收购嘉悦的股票，亏损了三千多万，让摩根士丹利的高层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几天陈晓也突然失去了踪影，打电话不接，去饭店找，前台说人已经退房了，这让詹姆斯意识到，陈晓大概率叛变革命了。
现如今又被日本人集体施压，詹姆斯一个脑袋三个大。
他心里太清楚了，自己在高层那里已经失去了信任，再这样下去，别说占领中国内地市场的目标能不能最终实现，自己这大摩大中华区投资总监的职务能不能保得住都两说了。
不行，必须得自救了，得改变眼下不利的局面。
片刻的沉默后，詹姆斯下定了决心，说：“那就找他谈谈吧，爱丽丝，给嘉悦实业打电话，就说我要约见夏总，请夏总定时间。”
日本人松了口气。
爱丽丝点头说好，出门打电话去了。
夏晨在干嘛？
在干。
刚结束。
别误会，在干活儿。
这货闲得无聊，把会所的一块空地犁了出来，这会儿正指挥着秦广年、小钰姐、老何几个往地里撒种子呢。
“你也是闲的蛋疼，好么秧的当什么农民伯伯啊。”何正斌撅着屁股撒几颗辣椒种子，然后抬起头疯狂吐槽夏晨。
“就是就是，多少年不干农活儿了，没想到今儿居然被你拉下了地，这上哪儿说理去。”秦广年锤着老腰碎碎念。
夏晨杵着锄头，笑呵呵看着几位，说道：“我这是给你们创造个体验生活的机会懂不懂？得让你们明白，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农民伯伯是很辛苦的，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
“当午又是哪个女同志啊？”何正斌贱兮兮笑着问道。
嗖！
一个无花果颗击中了这货的脑门儿。
小钰姐使劲剜他一眼，“行长你个大流氓！”
何正斌就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袁雅妮小跑过来，对诸位说道：“各位领导，刚接到詹姆斯秘书打来的电话，那外国货请求面见咱们夏老大呢。”
大家一听就来了精神。
何正斌把种子飞速撒下去，又把运动服一脱，仍在椅子上后问夏晨道：“见吗？”
夏晨沉吟两秒钟，说道：“不见！”
何正斌竖起大拇指：“我就喜欢你这个得理不饶人的劲儿。”
夏晨哈哈大笑，“凭什么他想见我就见我啊，把青年企业家当什么了？”
“莫非把你当锄禾了？”
“滚蛋！”
哈哈哈哈……
大家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袁雅妮笑着说：“那我就去给她回电话了，就说您这几天没空，时间已经安排满了。”
“等等。”夏晨喊住了她，又问道：“搞清楚他为什么要见我了吗？”
袁雅妮点头说道：“刚给吴忠打过电话了，吴忠说，日本人找上了门，集体向詹姆斯施压，要求他尽快解决vcd专利使用权上调的问题，如果无法取得您恢复原价的承诺，他们会立刻取消跟大摩的合作。
詹姆斯这是顶不住压力了，所以才不得不约您谈判。”
夏晨点头表示知道了，扭头问行长道：“芊卉那边收了多少股份了？”
何正斌笑道：“三天时间，把能吃进来的全部吃进了，总共有18%左右，我估计，詹姆斯和黄广玉手里已经没有嘉悦的股票了。”
夏晨再次点头，又对袁雅妮说道：“把咱们跟爱立信合作的消息放出去吧，从现在起，拉升股价。”
袁雅妮说好，立马转身去办差了。
她知道夏晨这几天压力特别大，短短几天时间，身价严重缩水。
股价若是继续往下跌，怕是公司的资金链就有断裂的风险了。
老大终于做出了把好消息放出去，拉升股价的决定，袁雅妮也感觉心情一下放松了，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何正斌走到夏晨身边，问道：“老夏，为什么不跟日本人见面呢？早晚都得见不是吗？”
萧钰和秦广年也凑了过来，望着夏晨，等待他的答案。
夏晨淡然一笑，“你首先得清楚一个道理啊老何，作为国外品牌厂商也好，代理商也罢，他们背后都有各自公司早已定制好的销售任务目标和业务规划方案的，面对国内生产厂商这么大规模的疯狂反攻，他们若是完不成任务，是没办法跟背后的人交代的，所以，他们比我们着急。
再有就是，现在的主动权握在我们手中，我为什么要急着跟他见面啊？我现在就是要把谱摆起来，让他们也着着急。不过你等着看吧，最早三个小时，最晚今儿下午，他们一定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何正斌笑道：“丫真是算计到骨头缝儿里了。”
萧钰说道：“咱不算计别人，别人也会算计咱，这时候咬住了，谁先松口谁就输。”
几人都点着头。
嘉悦门店开始铺货，早就做好的宣传海报被张贴出来。
爱立信手机嘉悦专营，每台3888，促销一周！
一周后恢复原价5188元！
海报被张贴出来后立马引发了消费者的购物热情。
汹涌的人群挤爆了嘉悦电器在京城的十六家店面，爱立信手机上架仅仅一个小时后，销售数字被统计了出来。
卖出去台！
嘉悦门店的导购员们忙得脚不沾地。
维修、售后团队的小伙子们疯狂地从仓库里往各家门店补充货源。
好在前期准备的很充分，货源充足，要不然今儿就得面临无货可卖的窘境。
两个小时后，已经正式改名为嘉悦电器股份的股票开始拉阳线。
然后就是一路飙涨。
要知道，1995年3月，还没有涨停跌停这个规则，短短两个小时，夏晨的身价也在飙升。
章芊卉打来电话说，嘉悦电器有望在今天休市前，上涨到每股65块钱左右。
“夏总，我似乎……发了。”章芊卉音调都颤抖起来。
夏晨哈哈大笑，“辛苦了，这是你应得的，安心拿着就是。”
章芊卉嗯了声，心情明媚，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