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这么快消息就传到了大唐各地。陛下放心,只有蒸汽收割机,那些乡绅地主暂时不敢开除佃户。”庆修道。
收割不过是精耕细作的最后一步而已,哪怕他再推出蒸汽翻地和播种机,从播种到收割中间的定期除草、灌溉、施肥等等,依旧需要大量人力。
直到他将整个农业体系全部推进工业化,那些乡绅地主才能雇佣少量的人,来管理大量土地。
如今的局面虽出乎庆修意料,但他暂时不是很担心,暂时闹不出大篓子。
李二狐疑地盯着庆修,“你是不是已经有其他新农具的想法了?”
庆修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大概告诉了李二,后面的蒸汽播种机、翻地推土机,还有一整套的灌溉系统等等。
把李二听得满脸纠结,坐都坐不住,起身在御案后来回走了几圈,又迈下帝阶,徘徊不定。
“按你所说,以后一个人,就能将家里所有农活搞定,这等好用的农具不用着实浪费,用了的话,这满大唐的佃户怕是都要成流民了。”
用也不是,不用又可惜。
庆修这小子,还真是给他抛了一个大难题!
比起李二的纠结迟疑,庆修神情淡定,仿佛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事实上,本来也不是大问题。
都说国以农为本,国以粮为本。生产力低下时候,首要是全力满足粮食需要,大唐百姓无论是自己有地的农户,还是无地租用地主的田地的佃户,最先想到的活计就是种地。
因为他们不全部去种地,就会没有粮食吃。
当十个人耕种,就能填饱百人、千人,甚至更多人肚子,就注定了有一批人不得不离开田地。
率先受到冲击的,毫无疑问是自己没有田地,只能租地的佃户。
大唐的佃户不少,哪怕李二极力避免,先是实行均田制,后来庆修又完善了田制,依然没法杜绝乡绅地主的土地兼并。
不断有农户因各种原因,主动或被迫卖掉自己的地,转而成为乡绅地主的佃户。
这么大一批人,如果没法租地耕种了,放在以前的大唐,那就相当于没了活计,只能四处流窜寻找生机。
往往不是被饿死,就是成了流民。
可是,现在大唐的工坊越来越多。等各行各业都有工坊,都要雇佣人时候,佃户没有地耕种,也可以转而进入各个工坊,乃至于未来的工厂干活,挣到足以活下去,甚至过得更好的银两。
庆修没有过多解释,只提了提,“陛下,工坊需要雇佣大量的人。”
他只提了这一点,李二立刻想通其中关节,顿时豁然开朗,抚掌大笑。
“哈哈哈,是了,是朕想得窄了,佃户没了租来的田地,他们也可以不再耕种,转而受雇佣进工坊。”
“不过,大唐佃户人数众多,怕是工坊能容纳下的人有限,依然有不少人会因此难以生存。”
庆修摇头,“等工坊发展起来,到时候哪哪都需要人,哪怕没法囊括所有失地的佃户,剩下的人也不会很多。”
笑话,如今大唐的国土可不比后世华夏小,而后世华夏有多少人?如今大唐才多少人?
中原地区的工坊不够容纳他们,那就带人去开发辽东、朔方、云中、西域,乃至岭南等地。
庆修还担心劳动力不够多呢。
唯一问题是,这些都需要时间。佃户转为受雇佣的工人需要时间,工坊发展,偏远地方开发,工业化进一步发展,都需要时间。
所以他才限制了蒸汽收割机消息的扩散,只局限在长安,甚至是普通百姓之间。给大唐各行各业和佃户留足时间去转变。
只要一步步来,没有一下子将佃户现在的生存方式冲垮,就能避免出现历史上,西方工业化期间,出现大量失业游民的情况。
李二拧了下眉头,仍然有些担心。然而他抬头看到庆修一脸淡定,莫名觉得他担心的事,好像不是什么大事。
罢了罢了,既然庆修不担心,想必是有解决办法。况且离那会还早着,与其忧心未来情况,不如先将现在的问题解决掉。
他问道:“这蒸汽收割机你打算怎么处理?只在长安用?”
“当然不是,这多浪费啊,蒸汽收割机这等好用的东西,自然要让大唐的百姓都能用上。”庆修理所当然地道。
他费那么大力气弄出来的蒸汽收割机,就解放长安的劳动力?怎么可能!
庆修清楚李二担心什么,他将得知蒸汽收割机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后,就想好的解决办法娓娓道来。
“只要陛下下令,要求各州刺史,各县县令,蒸汽收割机优先租用给百姓,只有进行耕种的人,也就是有田地的农户,和租用田地的佃户可以申请租用外,其余人不能租用即可。”
“再按照申请租用的百姓的田地大小,规定租用的时间,除非乡绅地主和当地刺史或县令勾结,不然他们就不敢轻易开除任何一个佃户。”
且不说一个蒸汽收割机,只能解决掉秋收问题,其他耕种依然需要大量佃户。
开除佃户的话,乡绅地主想要租用蒸汽收割机也没办法租用。
若是贿赂刺史和县令,试图走后门,只稍一查就能查得一清二楚。
蒸汽收割机在哪里用了,用了多久,只要有眼睛的百姓都能知道,任他们怎么想办法也没法隐藏。
庆修和李二仔细商议了一些细节部分,等到次日朝会上,他们又将其拿出来给朝臣们讨论,力图杜绝任何可以钻空子的地方。
反正今年秋收剩下的时间,他们顶多也只能再建造一辆蒸汽收割机。真正要让大唐普及蒸汽收割机,只能等明年了。
他们可以慢慢完善这个方案。
李二暂时没有将这个政令传下去,他和庆修计划等明年秋收前,足够的蒸汽收割机运到了各个州府后,再将政令一并传达。
但是那些乡绅地主能够派人来长安打探消息,李二这个尚未下传,但是已经在朝会上拿出来、朝中文武百官皆知的政令,自然而然通过各种消息渠道,传到了他们耳中。
“这……这是一点机会也没给我们啊!”
不少乡绅地主一阵泄气,他们再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暂且放弃了之间的念头。
……
长安和多地州府因为蒸汽收割机闹得沸沸扬扬时,这股热闹没有传到程咬金和庆如鸢,以及樊梨花耳朵里。
他们仨这会正忙着。
半山腰的山匪山寨里,程咬金手里板斧挥舞得虎虎生风,嘴上大喝一声,斧头“咔擦”一下,将这伙山匪的三当家的脑袋差点劈成了两截!
鲜血喷在程咬金脸上身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举着板斧,呀呀喊着冲向山寨的大当家。
大当家快被吓破了胆,仗着年轻,身强体壮,脚底跟抹了油似的跑得飞快。不跑快点也不行,跑慢了,那板斧估计就劈下来了!
他娘的,这到底是哪来的杀神!
他今天招谁惹谁了,好端端在寨里坐着,从天而降一个杀神,把他山寨砍得七零八落!
程咬金不知大当家的满腔悲愤,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当回事。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让庆修那闺女和徒弟见识见识什么叫宝刀未老,他当然要杀个痛快!
这一路上,庆如鸢天天念叨着山匪,想要看他杀敌的英姿。奈何不知道是不是程咬金带的家将,都是沙场上退下来的老兵。
从程咬金到家将,无一不是浑身煞气。愣是没有山匪敢来骚扰他们。
哪怕他们专挑据说山匪出没多的路走,也还是一路平安顺利,连个毛贼都没遇到。
换作其他人,一路顺风,怕是会高兴不已。程咬金却郁闷坏了。
庆如鸢这丫头,一开始天天念叨想看程爷爷的英姿,发现估计没机会见识到后,改为念叨尉迟敬德那老匹夫的事迹。
听得程咬金牙根发痒。
他奶奶的!尉迟敬德这老匹夫当年在战场确实勇猛,可他程咬金也不是吃素的!
眼见还差两三天脚程就能抵达边城,到时候就彻底没机会一展英姿了,毕竟如今边城和西域,各族胡人老实得不行,压根不敢和大唐起冲突。
听了一脑袋庆如鸢和樊梨花一唱一和夸赞尉迟敬德的程咬金,坐不住了。
山匪不来找他,那他就去山匪!
端掉一窝山匪,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这里靠近边城,想找窝山匪不难,甚至程咬金还没主动去打听,便在酒楼里听到了有人讨论附近山头的匪徒。
他当即问了地址,带着家将赶去了。
酒楼里提及这伙山匪的是三个结伴而行的青年,听见程咬金要去对付那伙山匪,边笑边劝。
“您这一把老骨头了,还是别逞能了。那伙山匪凶得很,大家绕道走还来不及了,您老倒好,还上赶着找死。”
“您不为您自个着想,也要为您两个孙女着想啊。”
说话的青年误以为庆如鸢和樊梨花是程咬金孙女,半是笑话半是劝说地说完程咬金,还逗庆如鸢和樊梨花。
“你们俩不劝劝你们阿爷?那山匪可是凶得夜能止小儿哭啼!”
“可是程爷爷说他很厉害。”庆如鸢认真道。
酒楼大堂里的人顿时哄笑起来,柜台后拨弄算盘的掌柜也忍不住乐了,插了句话道:
“你爷爷这是当着你们俩的面,非要逞能呢!”
程咬金:???
最先笑话程咬金的那青年乐道:“那你说说,你觉得是你程爷爷厉害,还是那伙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厉害?”
“我不知道,”庆如鸢说得语气诚恳,“我不知道那伙山匪有多凶。”
抬着下巴等庆如鸢夸他的程咬金,顿时不干了。
“诶?你来的路上还说你程爷爷我很厉害,这会怎的又改口了?”
庆如鸢还没来得及回程咬金的话,那说话的青年就大笑着打断了程咬金。
“哈哈哈哈,小姑娘,你倒是跟我们说说,你的程爷爷有多厉害。”
庆如鸢黑溜溜的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她拽了拽程咬金的衣服,脆生生地问:“程爷爷,您是要去打山匪吗?”
路上本就被庆如鸢一口一个尉迟爷爷以前有多厉害弄得不高兴,又被几个毛头小子笑话,程咬金肚子里正憋着火,不爽得很。
一听庆如鸢这般问,他当即道:“那是自然!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话罢,他抄起庆如鸢和樊梨花,一手一个,“程爷爷带你们见识一下!”
跟着程咬金的众家将嘴角抽搐,剿匪便剿匪,带着两个不满十岁的小豆丁去干什么?
让庆国公知道,他们国公爷带着他女儿上山剿匪,怕是能挤兑死他们国公爷!
庆如鸢却兴致勃勃,她还扭头招呼那三个笑话程咬金笑话得最起劲的青年。
“你们不是想知道程爷爷和山匪谁厉害吗?你们跟上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个青年是爱看热闹和嘴巴欠,脑袋清醒得很。去找山匪?他们又不是嫌命长了!
“你们爱去就去,我们可不跟着去送死。”
“噢,”庆如鸢了然点头,“你们嘴里笑话程爷爷,实际是连去看一眼程爷爷杀山匪都不敢孬种。”
说着,她还用手指挠了挠脸,冲那三个青年吐了吐舌头,“羞羞,真不要脸。”
三人年轻气盛,被庆如鸢一激,竟然真跟来了!
只是刚上山,看到山寨凶神恶煞的山匪,他们便有些怂了。然而他们人来了,骑虎难下,只能僵硬得躲在程咬金所带的家将身后。
这老头带的护卫,看着体格健壮,应该能拦一拦这些山匪吧?
三个青年心里直打鼓,琢磨着要不要把人劝回去。这些护卫能打的话,护送他们逃跑应该没有问题。
哪知道,不等他们开口,程咬金已经抽刀而出,兴奋得吱哇乱叫冲向了一众山匪!
甚至在为了钉住一个放冷箭的山匪,将刀掷出去后,程咬金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山匪的斧头,更凶悍地冲杀上去!
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年纪能当他们爹的老家伙,宛若一尊煞神,一斧头就砍掉一个山匪。
“这哪里是什么老头啊,分明是活阎王。”三人中,有人吞了吞口水,喃喃自语道。
另外一人反应更快,猛地转头去看和他们一起被留在后面的两个小姑娘,着急忙慌地去遮她们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