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松山，束手就擒吧。”
“休想！”
回想儿子惨死的模样，赵松山眸子猩红，捏紧手中仅有的一把大刀，却因无力挽回而止不住地颤抖。
“臭小子，我记住你了。哪怕到阴间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话落赵松山纵身一跃，坠落崖底那一刹回首，眼神内汹涌的恨意似是要将面前的男子千刀万剐。
顾昭眸子一眯，视线随着他的轨迹向下看，崎岖不平的山岩缠绕枯萎的藤结，不知垂落何处，只余轻微的晃动。
“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活的俘虏，一并带到我面前。”
“是！”
长泰山土匪头目赵松山坠崖，余下的虾兵蟹将失去首领顿时大乱，他们一举俘获，冥顽不灵者一律杀之。
“殿下，此次我方伤亡四百五十五名，共歼灭敌人六百八十二名，俘虏三十七名。”
“王戎，你安排部下拨一款抚恤金给伤亡的兵士，务必请送到他们和他们家人手中。”
王戎躬身，领命：“属下收到。”
客栈厢房内，偌大的空间因站着的几个男人显得有些拥堵，太子安置完此次剿匪之后的事宜，屏退些人，厢房内这才宽敞许多。
空气似乎变得不再拥挤，太子这才将目光投向眼前身形颀长的男人。
经与土匪交手，他身上挟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肃杀之意，与清冷的气质交融，令人望而生畏。
“顾世子。”
太子端量他唤道，“孤听闻镇北侯府后院走水，火势甚大，嫡子死于其内。你怎么死灰复燃了？”
“殿下，其实微臣当日昏迷，后被府内的忠仆救走，因伤势过重留于外面养伤。”
顾昭不卑不亢回答，得体不失礼节，但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关于他府邸一些私事，太子略有所闻，能让他做出掩人耳目脱身的行为，或多或少和他继母脱不了干系。
太子看穿没戳破，接着问：“那日是你传的密信？你如何得知有人要暗害于孤？”
“微臣不久前得知殿下前去剿匪，便想助殿下一臂之力，然而途中无意获悉有人要对殿下不利。”
顾昭始终垂眸，“微臣觉得此事不简单，必定有奸细埋伏于殿下身边，遂藏匿暗处希望能揪出此人，恳求殿下请勿怪罪当日微臣冒昧之举。”
太子摆手，他并未放入心底。
“而后微臣发现有人与土匪勾结故意泄密，欲将殿下引入山中趁乱杀人灭口，于是微臣将计就计，命人擒获奸细，反杀另外一波土匪。”
那时太子、王戎和顾元等携三百精锐进而突袭，后面队伍遭奸细故意拖延时间，并未及时渡岸。
顾昭一边让人擒获奸细，远远绕过赵松山的埋伏进行反击，故而顾昭与土匪周旋，只为争取后面的增援赶来。
说到这儿，两名小兵左右架着一个男人压进来，王戎定睛一看，气不打一处：“居然是你这小子！枉我平日待你不薄，这次我可被你骗得不轻啊！”
“大人饶命啊！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来有路进山可以减免将士的伤亡，就收了他们的银子……”
“你这说辞讲得倒好听，对方会好心好意透露行踪？分明是设下陷阱让我们跳下去！”
昨日王戎得知后，特地派遣数十名兵士前往侦查，确认无误这才上报给太子。未曾想身边的人勾结土匪，故意设圈套让他们往里面钻。
王戎回想不由感到一阵后怕，土匪们的举动很明显奔着太子去的，万一太子死于他们手里，储君之位便落到三皇子头上。
“殿下，想来第一次进山也是他告的密，否则土匪不会早早埋伏好。”
王戎撇过眼不想看他的表情，转过头请罪：“此人是跟随属下多年的部下，此次属下轻信他言险些置殿下危难，还请殿下责罚。”
“念你救过孤，此次将功补过。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太子扫视一眼王戎肩膀处，经大夫医治，箭矢已拔出，层层衣物覆盖无法看见里面的伤势。
“待恢复伤势，去大理寺刑房自领三十鞭。”
“谢殿下开恩。”
“此人勾结土匪，罪不可赦，拖下去行以极刑。”
男人听后满脸的惊恐和害怕，跪爬上去求情希望能网开一面，然而双手被两名兵士死死扣压背后无法动弹半分，他大声疾呼：“殿下，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但无论他如何喊叫，最终还是被兵士拖了下去，随着声音越来越小，屋内也清净许多。
“顾世子，此行剿匪多亏你出现及时。”
太子向来是奖罚分明之人，“可想要什么赏赐？”
“殿下，土匪祸乱百姓，以致民声哀怨不断。能为殿下分忧乃微臣本职，不需要任何的赏赐。”
太子闻言颇为满意地微微颔首，眼神里对他多出几分欣赏。
顾昭道：“殿下，方才微臣拷问擒获的土匪，长泰山背部为万丈深渊，但下面有一个鲜少人知的洞口，赵松山此次坠崖死地求生，兴许他还活着。”
“好，派人沿途部署把控各个关卡，绝不能放过赵松山，哪怕长相相似也要带回来审问！”
“微臣明白。”
交代差不多，顾昭告退准备离开，身后传来太子的声音，“顾世子，舍弟身负重伤尚未清醒，待过几日有所好转再一同返京罢。”
“是。”
等顾昭离开厢房，一旁的王戎道：“殿下，顾世子处事不惊，乃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他未明说，其意思却很明显。
“确是。”太子口中赞同，眼底多出一分晦暗。
太子由始至终对顾元留有戒心，同意让他一同前行不过为了看他表态，若能归顺于自己，或许能获得其中关于三弟的情报。
未曾想顾元竟如此大胆，可后来他从马背摔落撞到脑袋，至今未清醒过来，那支背后的冷箭也无从考证了。
只是顾昭这人……
敲击案桌的手指骤停，太子神情淡淡，不知心里掂量着什么。
如今大势已去，赌坊下的映春楼被抓来的女子们得以解脱，重见光明。
“谢谢大人出手想助，小的愿……”客栈的小伙计取回荷包，眼神里充满感激。
顾昭借由他的荷包与他妹妹联络，这才那么轻易抓到赵宇。
“不必。”
顾昭冷淡挥手打断他，兄妹二人重逢喜极而泣，女子抹去眼角的泪花，突然跪下来。
“大人，奴家还有一事相求。”
她道，“奴家被土匪掳到此处前，曾结识名姐妹，名唤小燕。可在途中她却被送到别处，至今未有她任何消息，恳请大人帮忙寻找。”
“你可知她送往何处？”
“不知。奴家当时蒙住双眼，曾听见对方喊一男子，叫……”女子攥紧帕子，努力回忆着，“奴家记起来了，对方叫他王少，好像从宁乡县那边到来的！”
后面的几个字眼瞬间引起顾昭的注意，他不由联想起沈文那次吐露的话，土匪和这人有何关系？
顾昭眉头拧起，负在背后的手收紧，若土匪真与此人有牵扯，赵松山活着极有可能会与他会合。
那绵绵……
顾昭脸色顿时沉下来，二话不说，转身匆匆返回客栈。
“世子，二少爷由于伤势过重，命在旦夕，大夫说……”
走至门口，侍从步伐匆遽跑过来，顾昭身子一顿，转而顾元的房间迈去。
土匪尽除后，县城恢复原貌，街道行人逐渐多起来。
未踏入门槛，便先闻到一股浓重的汤药味儿。与客栈外人声嘈杂形成鲜明的对比，屋内的男子静静躺在床榻上，床边围着几名大夫，个个面色凝重，摇头叹息。
“大人。”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大夫瞧见顾昭，恭敬行礼之后说道，“他的伤势过重，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是啊，现下他起热，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顾昭目光越过面前的几位大夫，落到床榻一动不动的人身上。
“你们尽力而为，无论如何都要吊着他一口气。”
“……我们尽量。”
“你们几个先下去。”
他唤道，“李安。”
李安推门而入：“属下在。”
“你派人到附近镇子村庄寻些大夫。”顾昭一顿，“对了，平遥镇有名姓杜的大夫，也一并请过来。”
这是要救顾元？
李安眼睛眨了眨，有些不解，瞥见他没有表情的脸，还是将疑惑咽入肚子里。
周围的人屏散，余下满屋的寂静。
暗光里男子的侧脸显得格外地冰冷，黑长的睫毛敛下，微掩眸底的凌厉狠辣。
顾昭冷眼俯视，顾元三番两次暗害自己，起先他打算找机会解决他，未曾料到他如此轻易受伤，让他不知如何下手。
目光移至顾元缠满白布的额头，顾昭的唇角蓦然扯出细微的弧度。
不过也好，比起让他就这样死去，实在太便宜他了。要是以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回去，程氏该是如何愤怒。
“顾元，作为你的兄长，定然不会让你轻易死的。”
一句安慰的言语，他话里间透着阴沉的冷意。哪怕最后救活，他也会想办法令其变成无法自理的傻子。
榻上的男人嘴唇苍白无色，双眼紧闭，听不见他的声音也无法给予他任何的回应。
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顾昭冷笑着离开房间，一出门，侍从适时递上来一封信笺。
“世子，您的信。”
顾昭敛眸低垂一眼，“我的信？”
话虽是疑问，心底隐约有点猜测，怀揣几分喜悦之意，他三两下拆开信封。
纸上的字入目十分地潦草，写着他所不能理会的字儿，可从上面简易的图案他或多或少猜到一点。
顾昭眉梢渐渐爬上愉悦，瞳眸犹如点入萤光闪动，他折叠整齐视如珍宝收好，是时候回去见绵绵了。
太子得知并未拦他，拨了些人跟他一同前往宁乡县。
沈绵绵将近小半月都没收到顾昭的消息，担忧陈富贵因此会找上门来，每日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有时候太过无聊就开始清理院子的积雪，腾出位置准备开春时种花。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白褪去稚嫩青涩的绒毛，换成雪白的毛羽。梗着脖子整天在院子里巡逻，看看有没有不长眼的人侵犯领地。
陈富贵未来，反倒等来刘梅带着沈文寻仇。
“嘎──”
大白扯起嗓门儿大叫一声，二人门没进吓得连连往后退。
刘梅镇定下来，两只圆睁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沈绵绵，我再一次警告你，把我的嫁妆还回来，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有大白站在旁边虎视眈眈，沈绵绵人仗鹅势，她抱着双手倚靠门边，懒洋洋地说道：“二娘，瞧你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我拿了你的嫁妆。”
刘梅看她还在装蒜，气不打一出来，“难道不是吗！”
“谁看到了？”沈绵绵抵死不认，“你怎么证明是我拿的？”
刘梅再次被她厚颜无耻气到，拉着正四处张望的沈文道：“文儿，走！”
“诶，二娘。你忘了上回我夫君所说擅闯民宅可是处以三年牢狱的刑法。”沈绵绵不紧不慢说，“怎么，你忘记在祠堂的日子了？”
她不提倒好，一提刘梅对她的憎恨更入几分。
关在祠堂的半个月，食糟糠受冷待，一想到那段苦日子，刘梅恨不得冲上去将她撕了。
“反正那病秧子不在又没人看见，就算你现在去喊里正主持公道，等他来了我们早走了，你怎么证明我闯民宅？”
顾昭不在家？
沈文得知后悬吊的心瞬间放下来。
王婶去菜地里干活，隔壁无人在家，这刘梅倒会找准时机，还击方才的话。
沈绵绵毫不含糊地拿过木门旁的长棍，横在中间：“来啊，等会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二对一，沈文是男人，他的劲儿可不小，对比起来他们更有胜算。
沈文猛然冲上去夺过，忽而被块坚硬的石子砸中，他的手霎时使不上力来。
怎么回事？
怔愣间，刘梅张牙舞爪扑过去，又是一颗石子弹来，不偏不倚正中穴位，她姿势怪异地停顿下，突然瘫倒在地。
“沈绵绵，你不会是妖怪使了什么妖法？”
这次就连刘梅也发觉不对劲，强忍疼痛所致的麻痹感，她艰难站起来，指着对方怒骂。
沈绵绵嘴角一抽：“你该不会有病吧，我动都没动。”
“娘，不是她！”